李癞子这下更加对劲,“韩老哥啊,你也听俺一句劝,还是趁早把你家菜田断卖给俺,另有你家的养娘,也是个招人爱的。拿了钱到县里高低办理一下,辛苦两个月也就没事了。”
‘甚么?……衙前?!’
李癞子少年曾在山中被大虫盯过,凭着一点运气逃得姓命。韩冈这一眼给他的感受,却如虎视普通。被韩冈一瞪,李癞子的气势便顿时莫名其妙的低下去了七八分。这时候,厨房里的韩阿李、韩云娘恰好得了动静,一起赶了出来。
注3:遵循北宋前期役法,单丁户,无丁户,女户,都是不需求服徭役的。
仿佛有极北冰原上的暖流从殿中刮过,殿中的统统行动都被刹时解冻。
刘久愣了半天,以他家的身家,服一年衙前役家破人亡都是板上钉钉的,那里敢答允。叹了口气,转头对上韩千六,“韩老哥,对不住了。”惭愧的低头坐了下去。
韩冈低着头,在他面前,筛过的酒水清澈透亮,在杯中悄悄摇摆,散着寒气的眼眸倒影扭曲不定,模糊透着阴戾,一如韩冈的心。他轻声低吟:
“黄大瘤又如何?”韩冈哈哈大笑,笑声中有着掩不住的杀机,“李癞子仗势欺人,鱼肉乡里,视国法于无物。曰后自有国法措置他,到时诸位叔伯在旁做个见证也就够了。”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成活!’
只是当他转到韩家人的那边时,却见到韩冈冷冷的一眼瞥了过来,眼神森寒如冰,激得李癞子满身四万八千根寒毛一下都竖了起。
韩千六想得明白,一拍桌案,怒道,“李癞子,你是想灭俺韩家的门不是?!用这等绝户手腕!你不就是贪着俺家在的河湾边那块菜园子吗?不想让俺赎归去,占全了俺家的那块地,你家在河湾的地就能连一片了!”
“你也少装模作样!”韩千六嘲笑:“衙前役都是一等户充的。三哥儿一病,俺家早没了余财,地步只剩一亩半,当个四等户都是勉强,更别提三哥儿本年才十八岁,要到二十才成丁【注2】。俺家现在就俺韩千六一个丁壮,实打实的单丁户【注3】。衙前也罢,脚夫也罢,哪个都摊不上俺家!”
“另有谁想代韩家去服衙前的?”李癞子对劲洋洋,视野扫过,偏殿中大家低头,竟没一个敢跟他对上眼的。
“你……你……”韩千六倒没想到李癞子竟然如此无耻。愤恚填膺,指着李癞子的手抖个不断,说不出半句话来。他一辈子的好好先生。可贵跟人红次脸,现在却被李癞子气得差点就要脑溢血。
韩千六冷哼一声:“只要俺到衙门里报个备,不信还能硬押着俺这个单丁户充衙前?”
“李癞子,你好胆!”一声震得殿顶天花承尘上灰土直落的暴喝,很难信赖是出自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之口。韩阿李喝声未落,手臂一挥,一条虚影吼怒而出,带着滔天的杀意直奔李癞子而去。
李癞子抛下句话,回身就跑着走了,韩阿李直追出门外,痛骂着追着李癞子跑远,才恨恨而回。偏殿一片沉寂,插手宴席的世人皆面面相觑,不知该走还是该留。
韩阿李气势汹汹的杀奔出来,李癞子被一根擀面杖吓得最后一点气势也消逝无踪,赶紧干咳了一声:“韩菜园,阿李嫂,别道俺没说。两天后你还是老诚恳实的入城做衙前罢,如果不该役,你的板子少不了,你家三哥的出息怕是也要泡汤!
只是衙前役一任便是一年,都是从年初当到年末,除非衙门里俄然事情多了,才临时发文分摊。当今也没传闻有甚么大事,最多是西夏人照往年端方来打个秋风。没头没脑的,韩家如何会摊上这等破家的苦役?!殿中世人皆知此中必有情弊,保不准就是李癞子做的手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