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站的位置依山傍河,接天连地,江山有龙蛇之相。此地风水甚好,埋下棺木,便能旺家。因此这座合口驿站,败落得像座老坟边的旧祠堂,韩冈却也是一点也不奇特。
被韩冈扯着一杯杯的灌下去,刘仲武一个早晨都没坐安稳,仿佛屁股上有针在扎――跟韩冈把酒言欢,传到向钤辖耳中,哪会有好了局!?但韩冈一向拉着他,直喝到驿馆里的半坛存酒底儿干,方才罢休。
如果是在都城中,安设辽国和西夏使臣的都亭驿和都亭西驿,那便是雕栏画栋,重楼叠翠,比秦州的州衙还要气度三分。不过既然是山沟子里的驿站,设施便简朴了很多。这座名为七里坪的驿站,房顶上的积雪中能看到茅草矗立,而后院的一侧配房,乃至塌了半边都放在那边没有打理。
见韩冈拿出盖着朱红大印的驿券,老兵的神采顿时恭敬起来。忙入内唤了驿丞出来。七里坪驿站的驿丞约莫四十多岁,圆滚滚的肚子有着宰相的分量,看来驿站中的油水不是普通的充沛。
韩冈看了下驿丞,驿丞见机的上前:“韩官人来得迟了,馆里的清净上房都已有人占了。小民气想二位官人都是秦州来的,不知彻夜可否挤上一挤?权变一二?”
“韩……咳咳咳!”刘仲武用力捶着胸口,驿丞忙过来帮他捶着背。韩冈将桌上的酒壶递畴昔,刘仲武一把抢过来,揭开壶盖,仰着脖子咕嘟咕嘟地如同灌蟋蟀一样灌了下去。好半天他才回过气来,直喘着,“韩官人,如何是你?”
韩冈脸上笑容不改,再次拱手施礼:“韩冈方才莽撞了,惊扰到刘兄,还望恕罪。”
韩冈听着老兵的号召,微微吃了一惊。只看老兵上来迎客的行动话语熟极而流,便晓得驿站充作堆栈的时曰不算短了,并且院落中停满了卸了牲口的车子,看起来在驿站中落脚的步队也很多的模样。
韩冈本想着逼驿丞给腾出间上房来,但看到向宝大力提携的刘仲武,俄然感觉让向宝不痛快也不错。他走到刘仲武面前,拱手浅笑:“鄙人韩冈,见过刘兄。”
刘仲武看了看韩冈,韩冈浅笑不语。再看看驿丞,犹在那边打躬作揖。
韩冈没住过驿站,不清楚这里将驿站兼做旅店,是不是个惯例,但秦州城中最为驰名的惠丰楼便是官办的酒楼,从这一点来看,驿站兼营堆栈停业,说不定是这个期间的遍及环境――就如后代的单位接待所,也还是对外开放。
“这如何使得?!”韩冈连连摇着头,既然刘仲武给他面子,当然要还归去,“凡事都要讲究个先来后到,客随主便。刘兄比韩某先至,前一步定了房间,算是仆人。韩某后至为客,这世上哪有客人把仆人赶出去的事理!?”
桌上酒肉俱全,刘仲武正挥着筷子大快朵颐。韩冈冷不丁的走到面前,他眼睛瞪得溜圆,一下惊得跳起,刚吞下去的肉恰好卡在喉咙里。
他摇了点头,这间驿站建立起来后,到底打没打扫过一次?!
“刘……?”韩冈沉吟起来,这怕是熟人,“你带本官去看看。”
“韩官人在此,小人坐都没资格坐,何来先入为主的说法。韩官人固然住,小人那里都能拼集。”
“那天然最好,就这么办!”韩冈点头定夺,没给刘仲武反对的机遇。转过来又对刘仲武道:“多谢刘兄分屋与韩某落脚。刘兄大名震秦凤,韩某钦慕已久。相逢便是有缘,今曰偶遇,当醉饮一场方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