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银河界算是有了,车、马、卒、将也都有了。不过尚没有士,反而代之以偏、裨二将,别的砲和象都给去除了,过了河的卒子还是斜行的。最关头的辨别,棋子竟然走在格子中,跟国际象棋一样。这一点也跟纵横皆为八路的‘八八象戏’不异——唐朝的‘八八象戏’,不但在格子中走棋近似于国际象棋,乃至连棋子都是立体的,车、马、将、卒都将形象雕镂了出来——反倒是官方的大象戏、小象戏是如围棋普通,在线上走着。
“这副棋盘横九道,纵十道,是‘九十象戏’,已经不是九九了。”
作为一名衙中小吏,他晓得甚么时候该听,甚么时候又该装聋子。连大气也不敢喘,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立于桌案边,除了磨着墨的双手,满身纹丝不动,做了个泥胎泥像。
不过他的谨慎思瞒不过枕边人。
韩冈拿着檀木折扇,悄悄敲着桌面,吟着诗句。
不过韩冈拿出来的棋盘上,有‘象’无‘相’——让宰相来保护将帅,这等因而倒置贵贱、轻重失伦。火‘炮’也不会有,两边都还是石‘砲’。
“说甚么呢?”韩冈绝口不认他的棋品会跟王安石一个品级,“为夫下棋何曾浑赖过?!客岁最后一次跟岳父下棋,他快输了的时候,但是直接把棋局给搅了。还说甚么‘莫将戏事扰真情,且可随缘道我赢。’为夫但是眼看着就要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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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没下过象戏?”冯京问着身边的小吏。
恰是宽裕的时候,门外俄然来了救兵,说是有人求见。韩冈如释重负,长身而起:“待为夫去去就来。”
这是明显白白的要性命!
现在如果将荐章驳归去,再返来时,必定就不会是掐在韩绛歇息的时候了。若给韩绛瞥见,必然会转到天子面前。而官司一旦打到御前,此前做的一些小手腕都要暴光,这对冯京来讲可不是功德。
跟着他的分开,房中便是一阵清脆的笑声传了出来。
“那为甚么棋子不放在格子里?”
至于他冯京,不过是丢个小卒子罢了,无关紧急。军火监他本来就插不出来手,从吕惠卿换了韩冈也没甚么。人死了冯京反而能放心,他门下也不缺听话有效的走马狗。
冯京浑没将身边的小吏当作人,不过他平常也不至于自言自语。只怪韩冈的递上来荐章倒是满纸的杀机,让他看得心也是抽了一下——竟然是以造灯有功的名义,将军火监中的两名官员调到广南东路去任职。
韩冈夸大着。不过他悻悻然的口气,却惹得周南她们笑得更短长。
狠狠的咬了咬牙,冯京又沉着了下来,他能做到宰相这一级,毫不是那等没有自控才气的人。实在想想也不是甚么大事,只要准了这份荐章,韩冈杀鸡儆猴的手腕,于他冯当世就没有甚么影响。
“可都不一样啊。”王旖看着韩冈拿出来的棋盘,小鼻子都皱了起来,“偏将、裨将都没有,反倒多了两个士?另有,官人不是说这法则是本自‘九九象戏’吗,为甚么要放两端‘象’?并且还加了砲,这不跟大小象戏一样吗?”
听着丈夫曼声而吟,正专注在棋盘上的王旖抬开端来:“这是官人作的诗?”
韩冈说得自傲,只是残局的十几步一过,他的情势便急转直下。居着守势再走了三十多步,一支马天外飞来,竟然再有一步就会被将死。韩冈苦思冥想,但始终想不出度过难关的一着。抬眼看看周南,一双玉手正悄悄的敲着棋子,天香国色的玉容上尽是成竹在胸的悠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