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吴汝纶、薛福成走进了文庙,曾国藩孔殷地问:"这两天查访的环境如何?"吴汝纶说:"福土庵的一百几十个孩子,我一个个地问遍了,都是无父无母、流浪街头的孤儿,或在天津,或在静海、宝坻等地,被教堂、育婴堂收留的。问洋人待他们如何,都说很好,有饭吃,有衣穿,比在街上流浪强十倍百倍,独一不好的就是逼迫他们念圣经、做礼拜,爱法国人,不爱中国人,若稍有抵挡,就会捱打。""他们当中有人见到挖眼剖心的吗?"曾国藩问。
"回大人的话,水火会的人向来循分守己,没有不轨情事,故未曾打消。"张光藻哈腰低头答复,因惊骇,头上脸上尽是虚汗。
曾国藩对崇厚不满起来。谤则同分,祸则同当,这话是说过,但不该当四周乱讲。他是要把我拉出来做他的挡箭牌?那天在罗淑亚面前的媚态,已令人看不扎眼,莫非他与洋人在背后有甚么买卖吗?此后得警戒点!
"凶手还没有抓到一个,士民们也不来揭露。"吴汝纶说,"水火会的人暗中传出话,谁告发,谁就是汉奸卖民贼,先杀掉他。""反了,这不是公开与朝廷唱对台戏吗?"曾国藩气得敲打扶手,"谁是水火会的头子?"薛、吴对望了一眼,都不作声。
"曾中堂,贵国暴民反叛,敝国领事被戕杀,国旗被焚毁,教堂被烧,使馆、育婴堂、讲书堂被捣,死难者达九人之多。这是敝国建国以来,在本国从未蒙受过的事情。敝国高低大怒万分,天下各国也同声指责,不知曾中堂如何对待这事?又筹算如何措置?"罗淑亚操着谙练的华语说。
明天,曾国藩从塘报上看到了醇郡王、内阁学士宋晋、翰林院侍讲学士袁保恒、内阁中书李如松等人向朝廷上的奏折,他们都以为津案乃义举,洋人是犬羊,不能谕之以理,应采纳倔强态度。言辞最狠恶的是醇王,他说要杀尽洋人,雪庚申先皇之辱。曾国藩看完塘报后心中很不安。这些清议,只讲道理,全不顾国势,貌似最忠君爱国,实则将君国置于伤害当中。他们不负实际任务,只凭着一张嘴巴,一旦惹出祸来,他们都会躲得远远的,还得要做事的文武们去清算局面。对这些空谈,本可完整不睬睬,但可恼的是他们能哗众取宠,博得言论的支撑,对局中人掣肘甚剧;特别是阿谁于世事一窍不通的醇王,恰好要以王叔之尊来妄发群情,博取隽誉,令人批驳都不好下笔。清议误国!曾国藩想,这四个字真是千古不刊的真谛。
"公使先生。"曾国藩停下梳理髯毛的右手,语气迟缓厚重地说,"对于在上个月的动乱中,贵国所承遭到的丧失,特别是领事宿世及别的几位贵国百姓的遇害,鄙人深感哀思,并将遵循敝国皇太后、皇上的旨意,当真查办,严厉措置。不过,公使先生,事情的启事,来自于贵国教堂挖眼剖心的传闻,而领事宿世向我朝廷命官开枪,打死县令家人,则更是局势激变的导火线。这两点,鄙人也想提示公使先生重视。"恰是这两点,击中了天津教案的关键,罗淑亚内心暗惊:故乡伙公然短长。但罗淑亚有恃无恐,他要把这两个关键抹掉:"曾中堂,挖眼剖心之说,纯是对敝国的歹意诽谤。贵国各地都如此哄传,但无一处实证。这能作为围攻教堂的来由吗?恕我说句不客气的话,这恰好申明贵国百姓的愚笨无知。丰大业鸣枪,乃是为了恐吓包抄他的暴徒,刘县令家人致死,纯系误中。贵国百姓以此为借口,肆行当今文明天下中已绝迹的暴行,太令敝国君臣遗憾了。""公使先生。"曾国藩的神采开端严峻起来,"在桥上放枪,说是摈除围攻的人,或可委偏言得畴昔,在崇侍郎家放枪,又作何解释呢?嗯?"崇厚听出这一声"嗯"中的阴寒气味,他恐怕罗淑亚恼羞成怒,忙笑着得救:"那天长辈也是态度不好,跟丰领事大声辩论,兵役都围了过来,丰领事在那种环境下开枪也可谅解。"崇厚自知这话会使曾国藩气恼,忙又对罗淑亚说:"曾中堂一贯对贵国持友爱态度,对峙守定和约,不肯引发兵端,目前正在严令缉拿凶手,以正国法。"曾国藩先是对崇厚的媚态非常不满,后转念一想,也不宜与罗淑亚闹翻,真的闹翻了,对国度大为倒霉,因而顺着崇厚的话说:"公使先生不是问鄙人的态度吗?我能够奉告先生,敝国朝廷的态度就是鄙人的态度。详细说来,一是缉捕迷拐人丁、挖眼剖心的强盗,二是严办杀人越货的凶手,三是训戒办事不力的处所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