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国藩叮咛贞干不要惊醒厨子,悄悄地盛些冷饭给国华吃了,又清算几件衣服,拿出一百两银子来给他。然后,双手抱着六弟的肩膀,嗓音哽咽,好一阵才说出四个字:"兄弟保重!"国华说不出话来,只能点点头,恋恋不舍地分开了虎帐。
"你说得好轻巧!"曾国藩瞟了六弟一眼,不悦地说:"欺君之罪,谁受得了?""这不是成心的。"曾国华辩白。
这是湘勇出师以来最为惨痛的失利。建昌虎帐上自将官,下至勇丁,几近大家都与三河阵亡的职员有联络:或为亲戚,或为朋友,或为乡邻,或为熟人。动静传来,不待叮咛,各营各哨便主动地焚纸燃香,挂起招魂幡,虎帐高低,蒙着一片阴霾。连续几天,曾国藩看到这类景象,内心难受至极。他想到现在的湘乡县,不知有多少人家正在停止丧仪,有多少孀妇孤儿在哀哀欲绝。湘乡县的哀思,将十倍百倍地超越建昌虎帐。湘勇的元气如何规复?进军皖中的用兵方略改不窜改?曾国藩陷于极度的痛苦当中。几天后,他从痛苦中复苏过来。"豪杰打掉牙和血吞",重振军威,报仇雪耻,才是大丈夫之所为。他乃至还怀着一线但愿,李续宾、曾国华也能够死里逃生了,说不定哪天会俄然呈现在他的面前,当时再把皖中的事交给他们。他信赖,受此大挫后,李续宾和曾国华会更加成熟。曾国藩想通后,命令虎帐中统统招魂幡一概烧掉,不准再谈三河失利的事,统统都按原打算去做。
这一天,他慎重其事地给朝廷上折,详奏曾国华自咸丰四年带勇以来所立下的桩桩功绩,以及此次就义的悲壮。拜折以后,又给在家的四弟、满弟写了一封信,要他们安抚叔父及温甫妻妾;并再三指出,这类时候,百口务需求比昔日更敦睦亲热,又检验本身在家时脾气不好,兄弟反面,此后要引觉得戒。又叫他们去检察父母坟茔,是不是被人挖动了,泄漏了气运。半个月后,朝廷发来上谕,追赠候选同知曾国华为道员,从优议恤,加恩赐给其父曾骥云从二品封典,咸丰帝还亲书"一门忠义"四字,以示格外嘉奖。
当李续宾、曾国华全军淹没的动静传到江西建昌府时,曾国藩被这突如其来的凶信吓得几近晕死畴昔。他对李续宾依托极大的希冀,也信赖李能不负重托。谁知恰好就是这个老成可靠的李续宾坏了大事,不但运营皖中、谋夺霸占江宁首功的快意算盘被打得粉碎,就连让六弟凭借李续宾成名的设法也幻灭了。他晓得李续宾、曾国华在这类环境下定然难以生还,良将顿失,骨肉永诀,心诽谤悼不已。
"哎,温甫,你本年三十六岁了,如何还如许不晓事?"曾国藩皱着眉头说,"三河败北,湘乡县几近是家家丧亲,户户招魂,他们明里不说,心底里谁不把迪庵和你恨得要死。老是你们无能,才招致他们落空亲人。你若跟着他们一起战死,我曾氏百口尚能略感心安。你现在又未死回家,你有何脸孔见故乡父老?且我湘勇向来最恨从敌营中逃返来的人,你说是本身逃返来的,谁为你作证?乡亲们会说你害得兄弟们死去,本身又投敌乞命。到当时,千夫所指,只怕你曾温甫会无病而亡吧!"贞干本想替六哥说几句,听了大哥这番话,吓得不敢再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