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而,在渔火点点、星月满天的洞庭湖面上,在喧闹狭小、微微闲逛的船舱里,康福将向来不对外人言的家传之宝的来源奉告了曾国藩。
曾国藩这时才瞥见康福的布鞋头上缝了两块白布,这是沅江、益阳一带的民风:为死去的父母服丧。
曾国藩将这统统都看在眼里,默不出声,这时才喊了声:"小岑兄,久违了!"那人掉过脸来,镇静非常地答道:"哎呀!本来是涤生兄!你如何会在这里?真恰是巧遇。"说着,赶紧走过来,紧紧拉住曾国藩的手,一眼瞥见他腰间的麻绳,惊奇地问:"这是如何回事?""家母六月十二日归天了。"曾国藩悄悄地答复。
"这岳州人也会联扯,竟把南屏跟那些个下作人扯起来了。道是:怪妓何东姑,怪丐李癞子,怪僧空矮子,怪才吴举人。更怪的是,南屏竟然不恼。"欧阳兆熊说完苦笑一声,曾国藩也跟着点头苦笑。他想起前年吴南屏进京时带来的一本诗集,很使本身倾倒。如许的奇才,竟然被人目为妓丐僧一流的人,怎不令人长叹!若不是重孝在身,明天真应当去看看他。二人相对无语。沉默半晌后,曾国藩换了一个话题:"河南景象如何?那边也还安宁吗?"自从道光二十三年出任过四川主考官外,将近十年未出都城一步了。此次经直隶到山东到安徽,见到的都是一片乱世气象,比在都城里听到的要严峻很多。京中都说柏贵管理河南政绩明显,曾国藩想从兆熊这里探听些真相。
凭着曾国藩多年的经历,他晓得面前的这位青年不但不是夸夸其谈之辈,或许另有更多令人刮目相看的隐蔽没有说出来。他请康福收起棋子,诚心肠说:"鄙人固然在朝廷做了十多年官,平生又酷好下围棋,却向来没有见过足下这等棋子。我想它定然出身不凡。若足下不嫌我冒昧,这船上没有外人,船夫亦早已安睡,足下是否可对我讲一讲这副棋子的来源?""当然能够。"康福毫不踌躇地点了点头。
"这里不是说话处,我们找个酒楼去喝两杯吧!""好!就到前面旅店去吧!"
曾国藩从岳阳楼高低来,想起偶然间结识了一名本领出众的江湖豪杰,本身又给他指引了前程,心中甚是欢畅,一个多月来丧母的悲戚临时淡忘了一些。看看离入夜另有个把时候,便信步来到岳州城的闹郊区。只见三街六市,人来人往,百行百业倒也齐备。十字路口一产业铺门前围着一堆人,地上摊开一张纸,纸上画着反正交叉的格子,上面布着几颗吵嘴棋子。本来是街头对弈!曾国藩年青时有两个癖好:一个是吸水烟,一个是下围棋。厥后,水烟戒了,对围棋的兴趣却始终不减。只是在公事忙时,尽量禁止着少下。自从六月份离京以来,两个多月没有下围棋了,本日一见,如同故交相逢,饶有兴趣地立足旁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