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朽蛰居山乡,路途悠远,岂敢劳贤契屈驾。你本日的担子很重,有贤契刚才这句话,老朽心中已倍感欣喜。""恩师说那里话来。当年你老朝夕相教的重恩,国藩至今未报,思惟起来,常觉忸捏。没有恩师,哪有国藩本日。"欧阳白叟也说:"到长乐去看看教员,是应当的。我原拟来岁春暖花开时候,和涤生一起到长乐来看你呢!""那就益发不敢当了。"汪觉庵欢畅得畅怀大笑。
曾国藩带了满弟国葆,两个亲兵扛着两只钓钩子跟着,沿着蒸水走到石鼓嘴下,亲兵把钓钩子放到水中。曾国藩筹算钓完鱼后,再上石鼓嘴去看看石鼓书院,固然汪觉庵师已分开书院回到乡间去了,但石鼓嘴上的一草一木仍然牵动他的情丝。
衡州因为地处湘南,即便是夏季,只要太阳出来,就显得暖和如春。那条秀美的湘江,在夏季的阳光晖映下,益发显得纤尘不染,一清到底,实在逗人爱好,偶尔还能够看到几个不怕冷的后生子在江中泅水!江面上除开来往的货船、客船外,另有一种本地叫做钓钩子的划子,划子上只能坐一小我。一年四时,哪怕是烟雨霏霏的时候,湘江上都充满了这类钓钩子。渔翁们或站或坐在船上,把钓竿垂向水面,屏心静气,等着鱼儿中计。夏季和暖的江面上,没有风,水不急,钓钩子稳稳铛铛,如同用钉子钉死在水中。头上鹰击长空,脚下鱼游浅底,的确令民气旷神怡。这类北国冬钓的景象,与柳宗元笔下的"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的北方风味大异其趣。到了日落西山的时候,渔翁们上得岸来,一手提着满满一桶鱼,另一只手扶着反扣在肩膀上的钓钩子,笑微微地回家去。那景象,恰是"高歌一曲夕阳晚"的典范写照。
本来是欧阳凝祉先生前来桑园街看他,罗泽南打发人来喊。曾国藩当渔翁的兴趣已过,就是没有人来喊,他也筹办登陆了,很多事急于要措置,渔翁不成久当。
曾国藩和国葆仓促回到赵家祠堂,欧阳白叟笑吟吟地迎上前:"涤生,你看谁来了?"话音刚落,从里屋走出一个矮矮胖胖的老头子,笑容满面地说:"伯涵,还认得我吗?""呵哟哟,恩师驾到,国藩有失远迎。"本来这胖老头恰是刚才在钓钩子上想起的汪觉庵,他仍用畴昔的表字称呼本身的对劲弟子。
曾国藩笑道:"恩师与大儒结上亲戚,该当庆祝。""前年满女嫁给了世全的老四。这孩子酷好诗书,有乃祖遗风。""传闻王家世代建有船山先生的记念室,畴昔在石鼓书院读书时,竟未一至,实在遗憾。""既然想去,我看明天最巧,下午我们一道到王衙坪去拜访汪师的亲家如何?""恰好,"曾国藩说,"下午我就陪二位白叟一起去瞻仰船山先生的故居,以偿夙愿。"觉庵满心欢畅:"伯涵肯去,这可给世百口增色添辉了。"国葆传闻下午要去王家,当即叫一名亲兵先去告诉王世全。
曾国藩饶有兴趣地将钓钩子划到江中,国葆也划着一只跟着他,两个亲兵在岸上等待。钓钩子上的渔翁看着清闲安闲,真合法起来却不那么轻易。船并不听曾国藩的使唤,摆布扭捏,弄得他常常站不稳,有几次闲逛得大,连装鱼的桶都打翻了。国葆的处境,也不比哥哥强多少。曾国藩坐在船上,心猿意马,不能安宁。一时想起畴昔在江干的吟游,一时又想起在刑部时的审理案件,一时又想起好久没有去看岳父了。另有汪师,已二十五六年未见面,怕是早已白发皤然了吧!一时又想起,对金松龄太残暴了,实在不杀也能够。一个时候畴昔了,他的心机很少安静过,钓钩子也一向在闲逛,鱼儿也很少有中计的。他看看船头上那只小木桶,除几条瘦瘪的浮油子在窜来窜去外,还是一桶净水。他叹了一口气:此生当代大抵当不成一个像样的渔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