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毛大股已入鄂东,蕲州军务繁忙,刘参将走不开。""张守备面熟得很,下官之前从未见过。"许赓藻以思疑的目光,上高低下地打量着周国虞。
"你是甚么人?"
"豪杰!"许清重又叩首,"豪杰放了我吧,我有公文在身,误了事要杀头的呀!"康禄拉下脸来,吊起双眉骂道:"你怕知府杀你的头,就不怕我杀你的头?你再啰嗦,我这就宰了你!"许清不敢再告饶,顺服地站起来。康禄剥下许清的外套,撕下一条做带子,蒙住他的双眼,将他抓上马背。两人骑着一匹马,飞也似的朝大灵山奔去。
"豪杰要我到那里去?"许清更加惊骇了。
第二天断黑时,一支千多人的清军来到黄州城下,领头的倒是官居承平天国地官又正丞相周国虞。明天,陈成全、周国虞、康禄一筹议,决定操纵这个好机遇,冒充清军混进黄州城。承平军因布匹严峻,又因常游动兵戈,得空制作礼服,常常从战死的清军官兵身上剥衣服穿,故军中敌军衣帽极多。许清在威胁下,也被迫就范,承诺和他们一起进黄州。
"我是黄州府知府衙门的师爷许清。"康禄心中欢畅,公然没有认错人。
"刘参将本身为何不来?"
怪腔怪调的湘西土语在夜空中传播着,令人听了毛骨悚然。城门顶上,暗淡的纸糊灯笼边,站着几个懒洋洋的兵士,正在用不堪入耳的痞话相互逗乐,仿佛并没有发觉,城墙下已来了一支千多人的步队。
席上公然坐的是邓绍良和许赓藻两人。四十多岁的邓绍良高大肥胖,他脱去外套,穿戴一件紧身黑绸小袄,帽子也没戴,暴露一颗秃顶大头,正吃得酒酣耳热,油光满面。劈面的许赓藻五十余岁年纪,灰灰白白的瘦长脸,五品文官袍服穿在身上空空荡荡的,如同罩在一棵干枯的老树上,两只筷子整齐地摆在面前,仿佛从没动过。许知府正襟端坐,神采愁闷地望着邓绍良说:"军门大人,传闻大灵山藏着好几万长毛,他们必然是来打黄州府的,城里三千守兵怕是少了点。""太守不必担忧。"邓绍良用手抹抹嘴巴,带着酒意,大言不惭地说:"我部下这些镇筸兵,都是一个当十个的豪杰子,三千人足可与三万人比拟。当年长毛伪西王、翼王是多么短长的角色,攻打长沙,眼看就要破了,我带着三千镇筸兵从湘潭一杀来,长毛闻风丧胆,丢盔卸甲,长沙城是以涓滴未损。这事许太守应晓得,总不是我吹牛吧!"吹牛不吹牛,许赓藻不能详辨,因为他没亲目睹过,亲眼瞥见的是驻守黄州府两个月来的表示,而这,却令谨慎的许知府不能放心。他委宛地说:"将军神威,天下共仰,镇筸兵的能战,也有两三百年的传统了,下官岂能不知?只是传闻大灵山中的长毛,领头的是伪英王陈成全,这小子可贵对于。""哈哈哈!"邓绍良狂笑起来,"许太守,你也过分虑了。陈成全不过二十来岁的毛头小子,能担多少斤两?老子兵马生涯三十年,当守备时,怕阿谁伪英王还未出娘胎哩!他只能在和春、张国梁的面前讨便宜,在我面前,只怕是孙猴子碰到如来佛--打不过手板心!"说着又哈哈大笑起来,举起酒杯,说:"许太守,来,放宽解喝一杯,这是我们干州厅顶顶驰名的雪山老窖。"许赓藻拗不过,端起酒杯,浅浅地抿了一口,细细地嚼了两根青菜,又提起战事来:"军门大人,胡中丞曾跟我说过,黄州、蕲州一起保护长江通途,两州相隔不远,碰到危难时相互救济。参将刘喜元现带一千五百弟兄驻扎在蕲州,与下官一贯干系和谐。为确保黄州万无一失,下官拟请刘参将率部来黄州临时帮手军门大人几天,待风声安静后再归去,想必军门大人会同意。"许赓藻的聒噪不休,已使邓绍良不快。心想:请蕲州兵来,统统开支归正都是你出,我也乐得有人来分些任务,你他娘的要请你就去请吧!邓绍良拿起放在桌边的红顶伞形帽盖在头上,站起家来讲:"既然胡中丞有话在先,刘参将那边,你就去请吧!老兄在这里宽坐一会,我去上了茅房就回。"说完,腆着肚子分开坐位。对于这类没有教养的武夫的失礼行动,许赓藻虽愤恚,但不能作声,也只好悻悻站起来讲:"时候不早了,我也就此告别,明早我派人去蕲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