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爷,我明早和芗泉一起去南昌,你看另有甚么要叮咛的。"康福摸了摸腰间的新腰刀问。曾国华深思一会儿说:"你要耐着性子,寻一个好机遇,最好让他死在文俊、陆元烺的衙门里。到时,我再要大哥给朝廷上个折子,告他一个行刺之罪,让他们一世脱不了干系!"
"是的。大人天赋走,他第二天就要我清算行李,陪他到了南昌。""他如许迫不及待地到南昌去干甚么?"曾国藩皱着眉头,像是问蒋益澧,又像是自言自语。
"你说如何下伎俩?"曾国藩两只三角眼里,射出寒气逼人的凶光。
咸丰七年仲春二十一日,是个愁云暗澹、六合暗淡的日子。早几气候暖和暖些,水边的杨柳枝已吐出星星点点的嫩牙尖,这几天又被吼怒的北风将生命力凝固了,偶尔可看到的几朵迎春花,也全数萎落在枯枝下。光秃秃的树枝,在北风中瑟瑟颤栗。鸟儿不敢出来寻食,全数伸直在避风的窝里,盼望着艳阳天的到来。吃过中饭后,曾国藩告别前来瑞州送行的彭玉麟、杨载福和康福等文武官员僚属,以及文俊特地派来记念的粮道李桓和瑞州城的知府、首县等人,带着六弟国华、九弟国荃、仆人荆七踏上回家奔丧的路途。
"大人,瑞州告急军报!"康福一阵风似的进门来,将一封十万孔殷的乞援书送到曾国藩手里。这是曾国华从瑞州虎帐里派人送来的。本来,在湖北疆场上得胜的罗纲领、周国虞率所部人马,从湖北来到江西,将瑞州城团团包抄,扬言要攻陷瑞州,千刀万剐曾老六,以报昔日之仇。曾国华见城外承平甲士隐士海,一时慌了手脚,敏捷派人请大哥救济。曾国藩对六弟遇事惶恐很不对劲,但又不能置之不管,若真的瑞州城丧失了,六弟在湘勇中就站不起来。但眼下四周吃紧,哪方兵力都不能动。他想来想去,唯有李元度一军可临时挪动下。当曾国藩带着李元度的二千人马吃紧赶到瑞州城下时,罗纲领、周国虞已在天赋下午撤走了。他们本来路过瑞州,只不过借此吓吓曾国华罢了,并没有真打瑞州的意义。这场虚惊过后,曾国藩内心更愁闷了,江西长毛气势仍旧放肆,军事毫无停顿,银钱陷于窘境,一贯被视为奇才的六弟竟然如此平淡,本身与江西宦海方枘圆凿,此后如何办?他遣李元度仍回南康,本身留在瑞州帮六弟一把。再不济,也是自家兄弟,此后还得依托他来当曾家军的主将哩!
天气更暗,北风更紧,傍晚到临了。四周的江山、地步、房屋、门路渐渐恍惚起来。前程在那里?前程在那里?曾国藩没法预卜,只感觉面前天昏地暗,表情万般苦楚。他现在甚么都不想了,也不要了,仅仅盼望着早点回到荷叶塘。他太倦怠了。他要在父亲的墓旁悄悄地歇息一段期间,然后,再将这几年所经历的统统,作一番细细的回顾。
康福、蒋益澧走后的第四天傍晚,文俊衙门的袁巡捕急仓促地来到瑞州,哭丧着脸对曾国藩说:"曾大人,德大人德音杭布昨夜被人暗害了!"曾国藩心中甚喜,脸上故作惊奇地问:"德大人在南康好好的,如何会被人暗害呢?""德大人他,他不是死在南、南康,而是死在南、南昌。"袁巡捕一焦急,说话就有点结巴。他成心慢点说,"德大人早在十多天前就到南昌来了。昨夜,文中丞请他来巡抚衙门议事。两人在书房密谈。一会儿,文中丞外出便利,返来一看,吓了一大跳,德大人已倒在血泊间断了气。文中丞立时命人封闭衙门,却找不到刺客的踪迹,文中丞已命令四周严查。"袁巡捕说到这里,靠近曾国藩耳边把声音放低:"文中丞因德大人死在他的衙门里,当时又无第三人在场,内心有点怕,怕说不清楚。"干得好,康福故意计。曾国藩内心想,口里却严峻地对袁巡捕说:"德大人是朝廷派来的留都郎中,圣祖爷的后嗣,当今皇上的叔辈,就是本部堂亦恭敬他,兵凶战危之地,从不让他去。他住在南康,有一队亲兵专门庇护,现在却无缘无端地死在文中丞的衙门里,又没抓到刺客,叫我如何向朝廷交代!"说罢,拿脱手绢来擦眼睛。袁巡捕见状,也只得陪着堕泪,又结结巴巴地说:"文、文中丞自知庇护不力,有负朝廷,故遣卑、卑职恭请大人到南昌商、筹议,一起缉捕凶手归、归案。"曾国藩冷冰冰地说:"瑞州军务繁忙,我如何离得开!"袁巡捕要求道:"文中丞一再叮、叮咛卑职,务必请大、大人放驾。"曾国藩心想,不去看来不可,此后朝廷诘问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