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堂,依卑职之见,朝廷是要借此来建立一支与中堂对抗的力量。"话已说到这类境地,赵烈文不得不竹筒倒豆子了,"左季高有才气,也有功绩,但给他一个巡抚也充足了。当年润帅才还不大,功还不高吗?也只是一个巡抚;再说远一点,岷帅的才和功又如何呢?也只一个巡抚。论才论功,朝廷没有需求叫他当总督。左季高为人,只能居人上,不能居人下,当巡抚时便常常自作主张,只是朝廷有命,浙抚受大人节制,才不敢公开对抗。现在做了总督,楚军两万人,大人休想再调派了。朝廷此举,便是从湘军中把楚军完整分离出去,大大减弱了湘军的力量。这实在就是前代推恩之计的翻版。"曾国藩悄悄地听着,脸上无涓滴神采,内心在奖饰赵烈文的见事之明。
"惠甫陪我下两盘围棋。你们两个归去吧!"曾国藩挥挥手。
"中堂,恕卑职直言,左季高得授闽督,朝廷有深意存焉。"已授七品知县、仍留幕中的赵烈文颠末一番沉思后,终究忍不住开腔了。"我想这是冲着大人来的。"见曾国藩脸上不悦,赵烈文从速缩了口。
曾国藩并不迷恋女色,陈春燕也不是国色天香的女人,但这一年多来,他倒是从内心喜好上了春燕。曾国藩没有多少时候和春燕厮守在一起,也没有以像与儿子说话那样的热忱来向春燕交代该如何做、不该如何做,统统都靠她通详确细地察看体味来决定本身的言行。没有多久,春燕便超卓地做到了这一点,她完整把握了曾国藩的脾气,奉侍得殷勤详确,使得邃密的曾国藩找不出一点岔子。特别令曾国藩对劲的是,春燕谨守妇人端方,一天到晚未几说一句话,不随便走动。安庆总督衙门有前院后院,后院她只走过几次,前院是向来不去的,平时走动,走到厅堂的门帘前便止步。另有一点是不贪。春燕的母亲和兄嫂偶然来看她,走时老是两手空空的,从不私塞他们一点东西。有这两条,曾国藩垂垂对春燕生出一丝倾慕来。谁知春燕年纪悄悄却染上了吐血的恶疾。曾国藩四周延医,终无结果。四十多天来粒米未沾,只靠吃药吊着一口气。曾国藩派人将其母亲、兄嫂接来顾问。
曾国藩晓得春燕难过本日,且非论这一年多来的奉侍,就凭昨夜那番"三不瞑目"的话,曾国藩感觉本身明天也应停办统统公事,守在春燕的病榻边,给她最后一丝温情和安抚。但曾国藩没有如许做。为了一个女人的死,便废搁公事,岂不因小失大!一个堂堂协办大学士、两江总督,在小妾面前情义绵绵、哀思失性,鼓吹出去,岂不成了人们谈笑的话柄!何况明天收到的两份上谕,事非平常,不能迟误。
"大人,春燕她,她过了。"春燕的哥哥肿着两只烂桃子似的眼睛出去,对曾国藩说。
"是。"曾纪泽低头带着衙役们退出。
下午,曾国藩把赵烈文、杨国栋、彭寿颐几个最为知心的幕僚召进签押房。明天来了两份上谕。一是授曾国荃浙江巡抚实缺,不到差,仍在军中。一是授左宗棠闽浙总督实缺,兼署浙江巡抚。弟弟荣膺封疆,天然欣喜。兄为总督,弟为巡抚,圣眷之隆,世所罕见,足使曾氏家属光荣天下。但朝廷为何如此仓猝将左宗棠擢升闽浙总督呢?这事却使曾国藩模糊约约感到背后有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