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国藩并不迷恋女色,陈春燕也不是国色天香的女人,但这一年多来,他倒是从内心喜好上了春燕。曾国藩没有多少时候和春燕厮守在一起,也没有以像与儿子说话那样的热忱来向春燕交代该如何做、不该如何做,统统都靠她通详确细地察看体味来决定本身的言行。没有多久,春燕便超卓地做到了这一点,她完整把握了曾国藩的脾气,奉侍得殷勤详确,使得邃密的曾国藩找不出一点岔子。特别令曾国藩对劲的是,春燕谨守妇人端方,一天到晚未几说一句话,不随便走动。安庆总督衙门有前院后院,后院她只走过几次,前院是向来不去的,平时走动,走到厅堂的门帘前便止步。另有一点是不贪。春燕的母亲和兄嫂偶然来看她,走时老是两手空空的,从不私塞他们一点东西。有这两条,曾国藩垂垂对春燕生出一丝倾慕来。谁知春燕年纪悄悄却染上了吐血的恶疾。曾国藩四周延医,终无结果。四十多天来粒米未沾,只靠吃药吊着一口气。曾国藩派人将其母亲、兄嫂接来顾问。
杨国栋也点头表示附和:"惠甫之言很有事理。左宗棠此人固然才高八斗,度量却不开阔。据卑职所知,他先前便不大服中堂,此后会更仗着朝廷破格礼遇而有恃无恐。说不定,朝廷欲以左宗棠来管束大人。"曾国藩仍听着,不作声。彭寿颐也同意赵、杨的阐发。他说:"说不定另有几个总督封。比如李少荃这一年来在江苏军事停顿顺利,朝廷亦很能够封他一个总督,将他和淮军由附属于大人的职位,提到与大人一样高,当时湘军、楚军、淮军三足鼎立,互不能制约,朝廷便能够此制彼,分而治之。"曾国藩听到这里,出了一身盗汗。幕僚们的阐发是极有事理的,帮忙他更加清楚地看出了朝廷擢升左宗棠为闽督一事的用心,他由此而更加惦记金陵城下的弟弟:倘若李鸿章、左宗棠很快将苏南、浙江光复了,老九的局面就尴尬了。俄然,后院传来一阵悲怆欲绝的号哭声。
同治二年四月二十九日,曾氏在当天的日记中写道:"半夜四点稍寐。四更五点闻号哭之声,则陈氏妾病革,其母痛哭。余起入阁房省视,遂已沦逝,时蒲月月朔日寅初刻也。妾自辛酉十月入门,至是十九阅月矣。谨守端方,不苟谈笑。阁房有前院后院,后院曾到过数次,前院则终未一至。萍踪至厅堂帘前为止。自壬戌正月初三吐血后,常咳嗽不止,余早知其不久于世矣。摒挡各事,遂不复寝息。妾生以庚子十仲春初四日辰刻,至是年二十四。"今后的日记中,未再见曾氏提起陈氏妾的笔墨,日记中的内容一如既往:办事、见人、读书、下棋等等,亦未见有表情哀痛之类的陈迹透露,直到蒲月二十一日的日记最后两行中才呈现陈氏的名字:"是日将陈氏妾葬于茅岭冲山中,系怀宁西北乡,在安庆城西十五里,命巡捕整天麒经纪其事。"数月后,其日记中有一句"为陈氏妾写碑"的话。从那今后,"陈氏妾"便完整消逝在曾氏的日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