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炽烈的日子。太阳火辣辣地炙烤着大地,一丝风都没有,全部长沙城就像一口烧红了的大锅。而南门外练兵场,无一株树,无一堵墙,灰尘劈面,沙石烫脚,更如同这口大锅的锅底正中,无情地折磨穿戴号褂舞刀弄棒的兵丁们。
初七日上午,曾国藩以团练大臣的身份出了一个布告,晓谕全部绿营和团丁,明早在南门外大操场会操,要对半年来的练习作一番全面大查抄,不管是谁,不管任何启事,一概不得告假。
"骆中丞,这曾国藩做事,也未免过分度了吧!"不久前才从衡永郴桂道任上汲引发来的陶恩培,拿着曾国藩写给他的信,来到骆秉章的签押房。
在练习过程中,曾国藩发明绿营中几个尖子。一个是署抚标中营守备塔齐布。他带的营每次会操都定时到齐,本身短衣紧裤,脚穿草鞋,为兵士作树模。曾国藩见塔齐布是上三旗中的人,对他格外亲热。为了此后办事便利,曾国藩要把这个满人推上来。是以特别把他客岁守城时的功绩提出,向朝廷保奏他为游击将军。另一个是提标二营的千总诸殿元。他是武举出身,技艺精熟,练习兵士有方。另有一个把总周凤山,是镇筸兵中的小头子。此人不但技艺好,且熟谙兵法,在镇筸兵中很有威望。大团中的三营,带队的几近都是墨客,固然热忱很高,有的技艺也很不错,但毕竟贫乏行伍经历。迩来虽有杨载福、鲍超做西席,两小我究竟不敷,因而曾国藩将塔齐布、诸殿元、周凤山请来当大团勇丁的西席,给他们双份饷。大团勇丁的技艺在一每天进步,绿营的练习也有转机。但不久,费事事来了。
"这曾国藩也是放肆了些。"骆秉章怜悯陶恩培,"那十个站笼,倒是经我劝说,又拿出几份状子给他看,总算拆了。但是专断自决,则一点未改。上月到浏阳剿征义堂,又私行杀了县团练副总张义山。张义山的副老是我批的,号召都不打一声就杀了。对不起,返来后我虽不讲他,也给他碰了个冷钉子,平征义堂的事,一句不提。""那还提得,再提,尾巴都会翘到天上去了。"陶恩培把身子往骆秉章跟前凑了凑,说:"中丞,传闻鲍提督也讨厌这个姓曾的。"正说着,左宗棠出去,把刚草拟的《湖南境内匪患次第清除》的奏稿送给骆秉章过目。
机遇来了。六月初八日,是清德最宠嬖的四姨太二十五岁寿辰。早在五天前,清德就大发请柬,筹办为四姨太热烈一天。而这天,又恰好是逢八的会操期。
点名时,曾国藩晓得长沙协缺了很多人,但他没有发作。到了巳正时分,曾国藩特地来到长沙协练习地。本来应到五百人的长沙协左营,现在不到三百人了。曾国藩顿时火起,命令全场停止练习,声色俱厉地问长沙协带队的都司人都到那里去了。都司吓得结结巴巴地禀告:有五十多号人在清德将军家办丧事,有七十多号人因病告假,有八十多号人半途溜走了。
撤掉清德,换谁来当长沙协副将呢?论才气,杨载福最合适。但他仅只一外委把总,小小的九品顶戴,与从二品的副将相差太远了。诸殿元也可胜任,但也只是个从六品的千总,骤升副将,也嫌太快。从官阶来看,塔齐布是参将,从三品,最高,从才具方面来讲,当然不及杨、诸,但塔齐布诚恳恭敬,别的另有杨、诸天生不及之处,那便是塔齐布为镶黄旗人。曾国藩深知皇上对汉人猜忌甚多,此后要建曾家军,从皇上到朝野满人都会不放心。倘如有人参一本,随便加一个图谋不轨的罪名,立即便可满门抄斩。必须推个满人出来!名义上还要把这个满人摆在本身之上,才能够消弭皇上及朝野满人的顾虑。如果推个才大心大的出来,此后把握不了,那就更费事。塔齐布虽无大才,但听话,又是本身一手汲引上来的,想必今后不会成心难堪。主张定了,曾国藩又补一片:查署抚标中军参将塔齐布,忠勇昂扬,习劳耐苦,深得兵心。臣今在省练习,常倚该参将清算营务。现将塔齐布经历开单进呈,伏祈皇上天恩,破格超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