庾打扫蔺荀一眼，而后笑道，“既是道贺新礼，须得讨个吉利，临时收下吧。”
高台之上，卢太后端倪含笑，仪态雍容，她忽伸手抚了抚髻上欲坠不坠的金步摇，眼风轻飘飘自阿妩身上掠过，带了几分模糊的讽刺。
统统清算安妥, 外头便有內侍传他们于明光殿入宴。
蔺荀不肯到时那些个没有眼色之的蠢物又传出甚么, 阿妩为他不喜, 故而不让她列席晚宴面的笨拙谈吐。
“无能够之事？”他转对大鸿胪丞冷道：“身为大魏官员，却不知为国分忧解难，戋戋小事便推让至此，来人，将杨睿拖出去杖八十，处以——”
他吞了些唾沫，然后支支吾吾道：“启禀燕侯，安东将军……也送了贺礼，该……该如何措置？”
南北两方虽对峙已久，但起码明面上还未完整撕破脸皮，蔺荀大婚，南边官员会送贺礼，也属普通。
蔺荀眸底一片乌黑，以指节悄悄叩打桌案，收回一声又一声脆响。
他眼沉如冰，眼眸深处，堆积着浓烈得化不开的墨色，许是酒意正酣，他的瞳眸有些亮的逼人。
卢太后抿唇，不动声色暗自点头。
在场之人皆是不由遍体生寒，他们如何不知，燕侯亦在借此敲打他们？
蔺荀沉默几息，而后扯唇，笑得极畅怀，“夫人所见，与吾不异。”
“乱臣贼子，乱我大魏朝纲，不得好死，不得好死！”言末，他以头抢柱，狠狠一撞，顿时头破血流。
寂静无声的殿内，这般声响仿佛重雷，一道一道落在人的心尖尖上，令人浑身发寒。脆响声歇，他忽回身面向身边的阿妩，“夫人觉得，此物如何措置？”
大鸿胪丞还立在殿中久久未退，蔺荀问道：“另有何事？”
庾清这话，是要让他供出卢太后。
酒过三巡，大鸿胪丞忽道：“启禀燕侯，南朝有些官员闻燕侯大喜，呈了礼来，不知燕侯欲如何措置？”
堂堂一朝太后，亏她还出世王谢，为了构陷于她，竟接二连三的使出这些肮脏手腕来。
蔺荀唇角带笑，端倪忽如利刃，刀刀割在他身上。
以卢太后先前所为, 以蔺荀的脾气本可带阿妩拂袖而去，压根无需理睬彻夜的宴会。
此言一出，本来热烈的殿内立时寂静无声，氛围蓦地呆滞。
卢太后目含威胁，死死盯住杨睿。
……
只本日洛阳的传言实在好笑，仿佛一夕之间，统统人都等着瞧阿妩的笑话。
“燕侯，便是快马加鞭，日夜兼程，要南下也需七日，遑论带着仓促厚礼？这三日之期，本是无能够之事。”
“太后，燕侯，臣愿护送！臣愿护送！”大鸿胪丞俄然扑腾跪地，于地瑟瑟颤栗，“燕侯，臣愿护送，只是还请燕侯再脱期几日，臣必将此准期送至安东将军之手。”
大鸿胪不由满头大汗，只能转向住蔺荀身边不远的庾清乞助，“大司农，您看这……该如何是好？”
杨睿听明庾清话中深意，浑身生寒。
近年他养精蓄锐，气力深不成测，卷土重来，只是迟早的事。
蔺荀执盏又饮一杯，眼风淡淡扫他一眼，“你瞧着办便可。”
杨睿目光凝住，他的长女进宫做了卢太后身边的女官，宗子娶的又是卢氏之女，就算他本日供出卢太后，他杨氏一族与卢氏也是打碎骨头连着筋，难以豆割。
大鸿胪丞面色灰白，瑟瑟跪下，“燕侯，这，三日送到，绝无能够，望燕侯再脱期光阴。”
大鸿胪丞感蔺荀的情感窜改，心中不由害怕至极，可想到卢太后的叮咛，也只要硬着头皮接着问道：“敢问燕侯，安东将军的礼，该……如何措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