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那奶姆的身影消逝在棉帘后，林氏才终究转过视野，看了秦素一眼。
奶姆恭声道：“小郎君睡得极好，只半夜醒过一主要水喝。”
幼时在祠堂受了寒气，实在并不算多大的伤，只是林氏不知是忘了还是用心的，一向没叫医来治。宿世直到秦素进入隐堂，那隐堂的医用了最浅显的膏药，贴了三个月便即病愈。
林氏像是俄然醒了过来，视野重新落在秦素的身上，很久，眉心皱成了川字。
秦素心中暗忖着，一面已是跪伏于地，大礼拜见，恭谨隧道：“不肖女六娘，拜见母亲。”
林氏自见了他，面上便亮起了一层柔光，再不复蕉萃的模样。她垂怜地将秦彦恭抱在怀中，眉梢眼角皆染着笑意。
她为隐堂效力，展转于赵国的士族门阀，又阴差阳错回到了陈国，在深宫里自顾不暇。
林氏的胸口有些发闷，感觉喘不上气来。
秦素的心底出现苦涩，垂垂伸展至舌尖。
这一世，秦素是不会再去隐堂了，她想，这膝伤还是早早治好为妙。
也或许，她终究还是将它带在了身上。她已经记不清了。
砖窑给了二房，瓷窑也给了二房，就连儿子的数量也是二房多太长房。功德皆被二房占了，他们长房得着了甚么？除了那点不值钱的田产铺面，另有个鸡肋的管家权，便只剩这个外室女了。
“二姊，六妹。”有人唤了一声。
林氏对劲地点了点头，又搂着秦彦恭软语哄了好一会，方叫奶姆抱了他下去。
她实在是难以置信。阿豆一家皆在她名下的铺子做活，家中很有进项，阿豆虽在田庄，却也没吃过多少苦头，有甚么来由逃窜？
她并不晓得秦彦婉厥后如何了。
说来也是怪事，秦府东、西两院明争暗斗，连院子的名号都要对比着起，然小辈之间却鲜少勾心斗角之事，起码宿世的秦素便未曾听闻过，她想，这或许是因了太夫人及秦世章的两重影响而至。
秦素摇了点头，却并不开口。
韶华如逝水，垂垂洗去前尘，很多的人来了又去，从她的身边顺次颠末，若蜻蜓点水、似寒雁穿潭，与她的生命悄悄一触，便即分开。
秦素佯装害臊垂下了头，说不清内心是何滋味。
林氏身边的一个使女上前，接过备案奉予林氏，林氏仓促扫了几眼，面色微变：“逃奴？阿豆逃了？”
那只承担，秦素厥后扔了。
秦彦贞只比秦素大了几个月，却出落得娟秀，身量比秦彦婉还要高些，面孔表面肖似林氏，唯眉眼间多了几分澹泊，仿佛画中仕女，有一种缓缓淡雅的风致。
一阵雨声破帘而入，北风在屋里打了个转，凉意侵人，卷起座中几方衣袂。
她方才便一向站在堂下，林氏却像是才瞥见她普通，这让秦素感觉非常无法。
垂垂地，她忘了本身的来处，唯偶尔半夜梦回时，会想起那一夜萧疏的星子与月华，会觉出胸口那一丝微微的热。
东院长辈本就以她为长，而小辈们看来对她亦非常靠近，秦彦柔便一向缩在她身后，只暴露个脑袋，猎奇地打量着秦素。
她说话的声音也是淡的，神采更是淡近极无，语罢便静肃立在了秦彦婉身侧。
秦素垂眸想着苦衷，不知不觉间，身边又多出了两个矮矮的小人儿：八岁的五郎秦彦朴脸儿圆胖，大眼睛黑黝黝地如同宝石；六岁的七娘秦彦柔皮肤细白，仿佛瓷人普通。
秦彦恭本年才只三岁，恰是渴睡的年纪，现在想是尚未醒透，在奶姆怀里揉眼睛，瞥见林氏便伸手要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