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素恭声道:“我听到了,太祖母。然此事却非诬捏,而是确有其事,因为那薛家仆人闲谈的时候,刚好有一个薛府门客颠末,我听到他跟他的小厮感喟说‘江氏到底是王谢,行事叫人爱护’。太祖母请想,若此事是假,阿谁门客又怎会有此感慨?”
“江仆射家出了何事?”太夫人神情专注地看着秦素,平常对庶出后代的淡然,现在已是不见。
“除族?”钟氏下认识地打断了秦素的话,语罢方觉讲错,忙转向太夫人恭声道:“太君姑包涵,我多口了。”
“确切是个傻孩子。”吴老夫人接口道,不悲不喜的语气,说出的话里倒是有两分逼真的体贴。
年青人的血老是热的,也最易受勾引。秦素的这番话如一把火,将秦府的式微与颓气烧尽,带来了光亮与但愿。不止是他,秦彦直、秦彦柏这几个亦是满面激扬,只碍于德晖堂一贯庄严的氛围,并不敢大声拥戴。
而现在,她像是看到了一点但愿。即使这但愿来自于一个微不敷道、出身卑贱的庶女,可她却再一次从中感遭到了那股力量。
这么多年畴昔了,秦氏的光荣已然泯没,但是,她骨子里的执念却还活着,如经霜的老树,只待着重新抽芽的那一天。
在那边,每一寸地盘上都流淌着士族的书卷气。朝起时,薄雾青岚袅袅升腾,族学后辈清澈的读书声,和着鸟鸣与鸡啼,似带着一股无形的力量,惹人神驰。
“六娘,你方才说江家出了事,但是说的江仆射?”
那一代一代建起的宅院,新的连着旧的,旧屋的瓦缝里生出青草,新宅的砖地光滑如镜。白墙黛瓦、回廊盘曲,逛一圈要花上一整天。
望着秦彦昭重新规复了神采的脸,以及他那双隐着欣喜与高傲的眸子,秦素拭了拭额角的汗。
太夫人扶着榻的手,不自发地微微发颤。
太夫人的视野扫过她,最后停落在了秦素的身上,淡淡隧道:“就算不是传言,因小过而除族,还是手腕过分了,那薛家仆人便没说其中起因么?”
钟氏沉吟了一刻,面上便带了几分谨慎,蹙眉道:“我只是感觉讶异。不太小错尔,何至于百口除族?此事可当得真?莫不是以讹传讹?”
秦素凝神半晌,方躬身道:“太祖母,我是偶然间听那薛家仆人闲谈,这才晓得了江仆射家的这件旧事,那已经是早几十年的事了。当年江仆射有一个远房族叔,传闻是个极聪明清俊的郎君,本来是有望入仕的,可他却在守孝期间不遵礼法:斩衰里穿绸衣、百日内饮茶、棚屋里枕锦褥等等,固然犯的皆是小错,可族长却将他一家皆除了族……”
有多少年了?
太夫人摆了摆手,垂目看着她,温声道:“无妨。你想说甚么便说。”
她问得也算是常理。那江氏乃是王谢,若真出了如许的事,必然是藏不住的,可他们在青州却从未传闻过。
秦素清澈的声音仍在响着,那声音虽有着少女的荏弱,可吐出来的每一个字倒是掷地作金石声:“……从今今后,走到那里我都不会再低下头去了。就算去了多数,我也会挺直腰杆大声报出我的姓氏,还要奉告统统人:我秦家后辈毫不输于任何人,我秦家后辈更会将颍川秦氏的高傲,一代一代地持续下去,生生世世,永不断衰!”
有了吴老夫人那句话,林氏便不出声了,低了头不知在想些甚么。她对座的钟氏倒是面色奇特,说不出是欣喜还是难堪,此时正拿帕子抹唇角。
“说得好!”秦彦昭抢先喝起彩来。他似是极其冲动,语声微带颤抖,颊边泛出一抹潮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