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谨慎地将信藏于内衫处，便又拿起针线粗粗缝好了裁开的裙子，并将两件旧衣物仍然放回了东梢间的箱笼中。
下石桥，转竹林，再踏上一段九曲回廊，火线不远，便是东萱阁轩丽的亭台屋舍了。
秦素觉得，用如许的体例转交密信，能够起到最快的功效。
她悄无声气境地下台阶，径直来到院门边，伏在门上聆听了半晌。
她对劲地点了点头，复又转首前行。
蓦地，身后俄然传来了“咿呀”一声轻响。
此乃秦世芳进府时行经的路，她来得那样的急，说不准便是“不慎”弄掉了夫君的公文。
莫非被人窥破了行迹？
此时已是亥正三刻，窗外的北风似是小了一些，月光却仍旧暗淡，窗纸上浅浅落了一层，若秋冷霜痕，含着略略的几分凄清。
盗汗刹时湿透了她的后背，她不及细想，本能地矮下了身子，紧紧伏在曲廊边山石子的暗影处，向着声音的来处张望。
有人！
她转回卧房，蹲在斑斓的地铺边，将她的衣裳鞋子全数捞了过来，一件一件地往身上套，待穿戴结束后，随后吹熄了烛火，在黑暗中静坐了一会。
制印结束，便是写信。
时候倒不算太晚，秦素从刻章到写信，也就用了一个多时候罢了。
几息以后，东篱的院门外，便响起了断续的半夜鼓声。
秦素在廊下站了一会，聆听着院中声气。
斑斓的衣裳穿在她身上有些大了，空空位兜了一袖子的冷风。她收紧衣袖，一面将两手揣进怀里，一面暗自光荣还算有些先见之明，事前便将些碎布头塞进了斑斓的鞋子里，此际行走倒还简便。
她仿不来那位周舍人的笔迹，亦毋须去仿。此乃密信，写信之人自不会仍用本来的字体，而秦素那一笔看不出吵嘴的字，刚好合宜。
秦素勾了勾唇角，将印石拿远了些，摆布打量了一会，点了点头。
十仲春寒夜的秦家大宅，温馨得没有一丝活力，唯有风拂过竹林时，收回一两声尖细的啸音。
鼓声寥寂，在夜风中飘散而去，月光拢上窗扇，角度似又往东边偏了几分。
阿栗很虔诚，也不乏聪明，但是，秦素并不肯将本身善于伪制公文的事情告之别人。
她悄步转太小径，踏上了石桥。桥下的水早结了厚厚的冰，冰面上映出一轮恍惚的月影。秦素在桥上出了会神，只感觉，那月儿像是隐在冰下，一时随云遮去，一时又掠水而升。
渡稿、刻印，秦素手上行动不断，刻刀深深浅浅划过玉石，刮擦出纤细的声响，若风吹落叶，“沙沙”有声，细碎的玉石粉末不住落下，沾满了秦素的衣裙。
斑斓的软底鞋很轻，走路也是悄无声气。秦素行动轻悄行至那几座山石子旁，方留步回顾，望向来处。
这些年来，秦世芳因要帮着左思旷高升，已经风俗了替他清算公文，偶尔亦会避开旁人耳目，带些公文来娘家翻看。
月华之下，东萱阁外的小径暗影重重，那粗茧纸所制的信封，已然埋没于衰草与枯枝间，不复可见。
秦素一面转着动机，一面谨慎地四顾而行。
写罢信后，秦素便又拿钥匙开了书匣，从里头拿出了一只信封。
淡淡的月华铺散了整间院子，檐角下的灯笼烛光微小，已将燃烧。
伴驾南巡、与中元帝花天酒地厮混了一起，这也不过就是数月之前的事。那汉安县署的砖地上，曾落过她的金钿与胭脂，那县署大门的朱漆廊柱边上，亦曾留下踏花粉履的香气与足印。现在隔了一世，她却又要仿造汉安县署的官印，这是不是冥冥中自有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