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殿外又跑来一名酒保,凑到赵高耳边低语数声。
是夜,胡海搂着一窝没睁眼的小奶狗,在空旷广大的龙榻上,拥着夏被,瑟瑟颤栗。毕竟他脱手毒杀赵高是究竟,而赵高误觉得是张良背后教唆的,这让畴前的纯良青年胡海感到很心虚。
“那你的意义是要与陛下挑明此事?挑明以后呢?”赵高诘问。
却见那栽倒的黑狗甩了甩脑袋,又呕出一滩红黄之物,倒是重又站了起来,还不足力对胡海轻晃尾巴,仿佛是认出了仆人。
究竟上,夏临渊跑得可早了,昨日把药交给天子以后,就连夜脚底抹油溜了。
这配的甚么毒|药啊!连条狗都杀不死!
“小臣不过是谨慎行事。”赵高固然言辞还算谦虚, 倒是表示两名酒保上前,一抱狗, 一掰开狗嘴。
那黑狗咕咚咕咚灌了半肚子水下去,不过半晌便都呕上来,吐出一滩滩黄红相间的带血杂物。稍止了呕吐,那黑狗强自支撑着站起来,盘跚着还是要往殿外去。
胡海抹了一把脸,不知流淌着的是雨水还是泪水,也不顾狗舍肮脏,俯身而入,将那一窝小狗兜在衣裳里。他沉痛道:“将它好好安葬了吧。”
天子一怒, 大殿上顷刻间冷寂下来, 众酒保跪地不敢出声,唯有些许洒落在案几上的酒液滴下来,滴答声如急雨,迫得人喘不过气来。
那黑狗晃着脑袋,前爪刚搭上狗舍笼门,便一头栽下去。
赵高思考着点头道:“陛下迩来实在奇特。”他从天子少时便从旁帮手教诲,更是推天子即位的第一大功臣,天子对他向来都坚信不疑、不加防备,如何蓦地之间起了要杀他之意?这实在分歧常理。平心而论,尝过权力的滋味,天子又昏聩偏信,他不是没有起过取而代之的动机,但是左丞相李斯在朝中运营三十载,树大根深,岂能坐视他谋朝篡位?更不必提大将王离等人。
晴夜炸雷,暴雨骤至。
他亲身持酒杯, 将酒浆往狗嘴中灌去。
但是俄然把畴前的郎官召返来了,那不就是摆了然说——现在身边的众郎官都不敷好么?
李甲斜眼打量着笔矗立在大殿外的尉阿撩,就以他刻薄的目光来看,也挑不出尉阿撩甚么弊端来。
现在胡海听赵高说得清清楚楚,既晓得毒物出自夏临渊之手,又晓得毒物乃砒|霜,便知此事早已败露。胡海神采惨白,心道当日不该自比于汉献帝衣带诏之事,那汉献帝但是事败被杀了啊。
胡海看得心中酸痛,叫道:“快取净水来。”他也不知有何物能解这砒|霜剧毒。
赵高急问,“去查他家的人呢?”
狗的本性, 对于入口之物,都要先嗅过, 才敢尝试。现在嗅得酒气辛辣,那黑狗那里肯喝?挣扎扭动吠叫间,将入嘴的酒吐出大半。
这亡国之君真不是好人无能的差事啊。
剁成肉酱?秦朝砍人都这么残暴么?
赵成一噎,公然答不出。
顿了顿,他反应过来——夏临渊这厮也太坑了吧!
他可太虚了。谁晓得哪一瞬赵高就想明白了?
固然陛下很亲热,或许为了顾及他的面子,又或者是父亲的面子,没有明说。
当下, 胡海强自平静, 做怫然不悦之状, 道:“朕赐给赵卿的酒,赵卿不喝也就罢了, 如何能给狗喝?莫非是热诚于朕不成?”
“够了!赵卿还未喝酒, 便已醉了不成?”
他只能挪开目光,吐了口郁气,想着:我是做大事儿的人!我这就跟陛下请缨,上火线杀敌去!那才是露大脸呢!杵在这大殿内里,跟木头似的又有甚么好对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