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叶可比兰桡好骗很多,她听了自家女帝这般辛苦,立即叫御膳房筹办好吃的去了,没到半个时候就给谢凝端来了一碟楼子饼。所谓“楼子”乃是个形象的说法,详细的做法是先摊开一层薄饼,将羊肉剁碎了与牛油拌好,先在薄饼上涂微末的一层,接着再一层饼一层馅地涂上。最好的厨师能将每一层都涂得如纸般轻浮,中间换分歧的馅,千层叠下也不过两寸厚,且味浓肉鲜。
“那……哎呀!”钟铭之跺顿脚,叫道:“那珠语楼是青楼!你一个女帝,去青楼?这像甚么话?”
“朕从没有像现在如许恨过过年。”谢凝让琼叶给她揉肩膀,瘫坐在锦榻上,收回这两个月来最常说的一句抱怨。“当天子可真累!”
最后还是等在一旁的钟铭之看不下去了,原地转了三圈,叫道:“阿谁……我说,你别看了!你看骁卫都跪了一地了,你就别给我三哥的美色利诱了,能够么?”
“真是记念啊。”谢凝靠在塔尖上,望着望仙台上的灯树感喟道,“当时朕才十五岁,幼年不知世事艰巨,看到甚么都欢乐。那一夜还下着大雪,朕怕冷得很,不管如何都不肯出门,七郎便用狐裘裹着朕,好说歹说地哄着,说是有个好东西要给朕看,将朕抱来将作监塔上。雪花飘了朕满脸,朕冻得要生机,他却将朕放在这塔顶上,叫朕看望仙台。朕望畴当年刚好火树银花被一盏盏地点亮,那景象,当真美不堪收,华彩非常。朕一下子就看呆了,镇静到手舞足蹈……噗!”
谢凝换了常服,披上大氅,便叮咛道:“你们俩先归去吧,青瓷,留在此处陪着朕。”
那男人恭敬地将扇子接过,道:“臣汝阳王景渊,拜见吾皇。”
一句话胜利叫在场的男人神采白了又青,青了又红。
叮咛完了,太后也就回长乐宫去歇息了。元日大朝拜了天子之时,表里命妇也要进宫拜见后宫之主。平常都是皇后受拜,现在女帝没有皇后,少不得还是太后出面。
陆离心中蓦地一痛,不由伸手想抱住她,叫道:“凝儿!你不要……”
段昀也晓得天子在除夕与元日才是最累的,便也早早地辞职了,临走还叮咛谢凝早些归去。谢凝靠在丹凤阁上懒懒地看着楼下的热烈,笑道:“表哥放心,朕自有分寸。”
“还是多谢太尉教诲有方。”谢凝谦善地说,转头安抚道:“青瓷,不必惶恐,去下边等着吧。”
“三天余暇?朕的琼叶儿,最多就是两天!三十那天多了事了!”谢凝哀叹,“就算是这两天,朕也要将各摆设的来年财务支出折子给看了,哪来的时候歇息?你如果心疼朕,就让御膳房给朕筹办些好吃的。”
高塔之上夜风烈烈,塔顶铺着玄色的筒瓦,瓦上打了釉,非常地滑,青瓷站着不由心惊,叮咛道:“陛下请――甚么人?!”
火树银花是隆昌二十一年西域都护府进贡的奇珍,全树以红铜浇铸而成,枝头装点着九九八十一朵海棠花,每一片花瓣都是薄如蝉翼的纯银片。点亮之时树身映出红光,花瓣却银光闪动,真真的火树银花。
耳边满是风声,谢凝却涓滴不惧,因为在坠落的刹时,她看到起码四个身影飞速掠来。坠落到最后两层塔楼时,陆离已追到她身边,伸手便要抱她,却不料一道白光回旋而来,倒是一把白玉折扇。这扇子的方向方才好阻挡住陆离的视野,即便陆离拼着受伤的架式将它硬接了,也来不及救谢凝。随后一双有力的手将谢凝稳稳地抱住,随后几点接力消力,轻如片羽般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