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掌刑的三人你看我,我看你地互看了一番,重又扬起手臂,我见他们竟还是将刑杖举得那样高,有些不悦,又叫住他们道:“她们三个都是女儿家,今后都还要服侍我的。”
我长跪于上,婉儿对我一礼,率着一众宫人入内复命,竟是把我们四个给丢在这里了。
韦欢扯了扯嘴角,道:“他们很晓得分寸,都是皮肉伤,看着狠,实在不碍的。”
我笑她:“阿娘一贯恭敬大臣,连六郎和我见了诸位相公都要恭恭敬敬的,如何会随便扑杀朝臣呢?你想多了。”
我见她不像是编的,抓住她手问:“你把话说清楚,母亲何时扑杀过人了?”
韦欢深吸一口气,道:“天后才将我逐出宫,你就说要辟我入宫,这不是明着与天后作对么?幸亏你是她亲生的女儿,如果大臣,这会儿说不定都被扑杀了。”
我低声道:“你看他们把刑杖举得那么高,这么落下来,韦欢身上另有伤,如何受得住如许的打?”
我看了看那件被烘得暖洋洋、又被熏得香喷喷的华丽大氅,张了张口,甚么话也说不出来。
婉儿在我身后轻咳一声,提提我的袖子,道:“陛下既让公主监刑,我等天然深知陛下之意,公主不必担忧。”
父亲闻声这姓氏,更加地来了兴趣,笑道:“是天水上官么?畴前…”他俄然住了口,对母亲笑笑,上官婉儿道:“妾自幼长在掖庭,不知祖、父籍贯那边。”
我只觉天威难测,无端地生出几分寒意,又问韦欢:“方才打得短长么?”那两个宫人都已经泪水涟涟,她竟连一声都没喊,真是短长。
行刑的内侍约莫从未见过如此率性的监刑,齐刷刷一怔以后,方才扬起手臂,又被我叫住,倒是我见这三个执杖人身形魁伟,说不得是些不见机的莽汉,怕他们不睬解此次行刑的奥妙,便清清嗓子,做足气势,方道:“你们打的这三个,都是我的人,你们瞧清楚了。”
但是本日,父亲还一如既往,母亲却仿佛格外埠峻厉了起来。我本还筹办了一大篇辞藻要替韦欢讨情,见了母亲的神采,又将筹办好的说辞给吞了出来,低低应一声是,又对上官婉儿一点头,父亲见我对她恭敬,渐渐踱过来,上高低下地看了婉儿一眼,挑眉道:“你就是新封的秀士?”
母亲横了他一眼,眼角下扫,悄悄对我努努嘴:“你们还不走?”
韦欢脸上变色,道:“你不会真如许说的罢?”
我只好闷闷地站着,见他们一杖又一杖地打下来,才五六下,我那两个宫人已有些支撑不住,我心生不忍,想扭头不看,婉儿道:“陛下既想让公主看,公主还是看着的好。”
我却又想起一事,又巴巴地看着母亲,唤她:“阿娘…”
李睿道:“全凭秀士叮咛。”此时已有很多人将刑具拿来,那杖长有三尺余,既短又粗,大要已经磨得世故腻亮,李睿便带人去前朝,婉儿则带我走到紫宸殿后一处僻静的处所,韦欢与那两个宫人都跪下,统统人都看着我。
我见她不冷不热的,有些败兴,只是就这么跪着,也实在太闲,便又没话找话地说:“你道我想了甚么来由给你摆脱?你必然想不到。”
我怔了一怔,那三个内侍便趁机退出去。婉儿对边上几个宫人点点头,立时便有人给我搬来一个蒲团,对我道:“公主恕罪。”
我呆了一呆,才知他们是等我宣布科罚,便道:“韦欢打二十,你们两个打四十,打罢。”
韦欢看我一眼,道:“你不是说要寻访人才,辟我入宫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