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溪竹松了一口气,但是这口气还没松到底,就闻声西暖阁的方向传来脚步声。

他也很忙,忙着游手好闲――他还是太子的时候就是京中败家子儿中的俊彦,让人戳着脊梁骨嫌弃之不学无术。

先帝给他留了一个海晏河清的天下和一个相互管束的朝局――早些年先帝身子骨还好的时候,已经感遭到皇宗子母家的勃勃野心,又怕皇后母家势大反而对太子构成掣肘,因而搀扶了有兵权的丰城侯,而这位丰城侯,便是蒋溪竹的母舅,暮年,蒋溪竹能够成为太子的伴读,也和这个原因有关。

军机处的名字听着挺威风,实际就是养心殿内右门外的烂板房,值房的门道更是埋没,一条小窄路黑黢黢的隐在后檐墙与宫墙之间,像方才那跑两步都气喘的富态官员王大人,每次扭着那身宽体胖的贵体从这巷子穿过,前面的人都免不了替他捏一把盗汗――怕他卡住在这扭头都嫌困难的巷子里。

但凡是个天子,先不说他英不贤明,那股子倔驴一样的气质老是一脉相承的,详细表示出来,就是果断不肯受人摆布。

之前说了,李承祚是嫡非长,在先帝的儿子里排行第二,上面的皇宗子固然是庶出,但是母亲林贤妃的母家彼时正失势,也是都城望族。

但是李承祚命好,这“幺蛾子”并非本身不想出,而是出到一半就短命了。

蒋溪竹自李承祚继位起便被任命为军机大臣,养心殿是常来常往,但是本日,年青的丞相站在养心殿外,踌躇了一下,向张公公微微一笑:“劳烦公公向陛下传禀一声。”

蒋溪竹被天子十万孔殷地招来面圣,却连李承祚的毛都没看到,环顾殿内一圈,只能和举头三尺那“中正仁和”的匾额相对无言。

这胸无墨点又离经叛道的天子金儿子独一能拿得脱手让人奖饰两句的,恐怕就是边幅了。史乘有载,“太子仪表瑰杰,冠服端严,神情闲远,华戎叹异,为上所钟爱。”(注1)

李承祚乃是大虞第一个还未及冠就被天子钦封的太子,这此中牵涉的,乃是皇家旧事。

蒋溪竹点点头,等在原地,不一会儿,内宫就传来了通传之声。

养心殿外防备森严,金琉璃瓦朱漆门柱,先帝居住的时候就没如何苛责本身,表里补葺的金碧光辉,固然这殿名的意义取自“养心莫长于寡欲”。

蒋溪竹转头看去,只见明黄的帷帐后借着日光透来一个矗立苗条的人影,走路的姿式与京中纨绔那一摇三幌的顽主姿式倒是有天差地别,不显轻浮倒显厚重的沉稳,那是与生俱来的贵气与天潢贵胄的朝气。

蒋溪竹在那双眼睛的谛视下怔了一怔,后知后觉地发明本身身为臣子却在御前失了仪行,忙粉饰本身刹时的失神,低头施礼道:“臣拜见皇上。”

为人夫为人父的惭愧是一道坚毅的樊篱,李承祚就在这道樊篱中长大,他在先帝跟前的时候还算尽力,可一旦离了先帝的催促,就有点儿显得文不成武不就。

按理说,大虞历朝选太子,选贤而不选长幼嫡庶,如果在诸位皇子长大成人的过程中出点儿幺蛾子,现在这天子的龙椅还不必然是谁来做。

这期间,先帝不是没动过废太子的动机,但是合该李承祚射中带福分。

主强则臣弱,而一旦一代明君显出了日薄西山的状况,被压抑地久了的权势,就开端蠢蠢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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