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好久，那两扇紧闭的门终究又翻开了。
穆澜趿着林一川的靴子笑嘻嘻地踏上平台，见面就一阵狠夸：“师父就是师父。筹算策画账的姿式比美人操琴还文雅。净手焚香，凭湖依荷，算盘声如珠玉落盘。晓得算盘能拨出琴弦的美好感受，我打赌都城青楼中的女人们晓得了，选花魁时定会边筹算盘边唱歌，死压操琴的人一头。”
“东厂在凝花楼设伏是为了抓刺客珍珑。这么快就能猜出行迹，谭诚恳智非同普通。你这一脱手，就必定了他的判定。做的越多，留下的线索越多。杀一个朴银鹰有何意义？你要记着，只要东厂不倒，另有更多的朴银鹰为之效命。”杜之仙暴露无可何如的神采，终究化为一声轻叹，“比来你歇一歇。有事我会找别的人。”
穆澜将十一万六千两银票放在结案几上，对劲地说道：“您去趟林府，林家至公子还会再给我一万两呢。”
后院竹林环抱，一溪注入水池又蜿蜒流走。塘中初荷正自绽放，或红或粉或白，亭亭玉立，暗香模糊。
换了鞋，穆澜将林一川的靴子放在中间，另有点不舍得：“脚下像踩着两枚大元宝，走路飘飘然舒畅极了。”
杜之仙想着那景象，忍俊不由：“你呀……你这趟讨了多少银子？”
师父都不肯叫了，内心始终因为茗烟存了芥蒂。穆澜不昂首，杜之仙也听出他话语里的调侃之意。是为了权吗？不，他若恋权，当初就不会弃官归隐。
“十一万六千。”杜之仙提笔在帐本上细细记下，拨拉几声算盘，合上了帐本，脸上暴露了笑容，“再从林家抠二十万两银，为淮河哀鸿筹办的米粮就差未几够了。”
连林一川都怜悯上了。杜之仙摆手：“叫他出去吧。”
杜之仙悠然品茶，情感涓滴不为所动。
杜之仙轻叹：“傻孩子。师父怎会让你违了知己。明天端五，你娘定等得急了，还不快走。”
一个弱女子辛苦在青楼呆了十年，目睹仇敌就在面前，如何忍？
耳边传来赫哧赫哧的笑声，林一川回过甚，看到穆澜笑得趴在了顿时，俊脸没出处得的烫了起来。
杜之仙端起茶盏，浅浅缀了一口。茶水的氤氲水汽像覆盖在他眼中的唏嘘：“先皇后活着时，与蒋家是姻亲。蒋家有两子在朝为官。为师当然熟谙。”
“说说看。”壶中水滚，杜之仙拎壶冲茶。
老头儿身虽归隐，心惜百姓。病得要死不活的，都舍不得死。瞧着真是不幸。
林一川不由大喜。
穆澜看着不忍，伸脱手悄悄拍着他的背为他顺气，烦恼地说道：“您别活力。还不晓得我这张嘴？我晓得师父不是那等妄图权势之人。不该冲您撒气。我就是特别不幸那女人……药酒快喝完了吧？南下时从山中采了些药材，娘又酿了酒，转头我给您送来。”
想起茗烟在凝花楼为妓十年，穆澜有点心疼，也有些气愤：“既是故交之女，先生为何不救蒋蓝衣？空许了她十年承诺，却让她单身报仇丧了性命！珍珑局中的暗棋莫非还查不到护送薛公公下江南的人是朴银鹰吗？既然承诺为茗烟报仇，让她为我们效力，为甚么给我的打算里没有帮她报仇一事？”
一双靴子劈面掷了过来。他抄手接了，喜滋滋地说道：“师父做的鞋特别合脚！”
水注入旧窑越瓷茶盏中。水沫翻滚，一树牡丹次弟怒放。
“那是一条性命！能帮一个是一个，何况她是在为我们做事！”穆澜刚强地对峙着：“如果打算中有刺杀朴银鹰，茗烟就不会行动，也不会死。她等了整整十年！为甚么不让我顺手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