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因太夫人之病久久不愈,派了几个太医来。现在太医是分了品级的,不拘是谁,都可找太医看病。只是太医与太医又有分歧,与皇家看病的自是非同凡响。圣上派的人,很有几把刷子,吃了半月的药,竟然好了!承平公府高低皆松了口气,虽发了一注“财”,但“因儿媳不孝被气死”的白事可远远不敷使!端的吓死人也。
“绕个弯子便是了。”孟豫章笑道,“就怕你女真人见多了,没兴趣。”
“以是如果大家划一多好啊。”林贞说着便生出无穷的记念来,“没有谁比谁崇高,众生划一。”不消叩首下跪、不消男尊女卑。即便有品级差,也有抵挡的余地。世上没有绝对的公允,却有真正的上升通道。阿谁时候做不到完美的法制,可也没有人敢光亮正大的谋财害命。多好的期间啊!可惜离的越来越远,如同海市蜃楼普通,好似做了一场梦。分不清到底此生是真,还是宿世是幻。
再难,面上也不好撕破脸。太夫人病中之人,嫌人烦是常有的。林贞只当上班打卡普通,一日去上房混半日,不过做给旁人看罢了。她模糊觉出太夫人的不喜之意,她心态倒好,又不是金元宝,哪有大家都爱的?竟浑不在乎。也不出头,也不躲懒。太夫人到底是老封君,朋友多亲戚多故旧也多。连上娘家的亲戚,几近每日都有人来问好存候。一堆堆的人,林贞混在里头涓滴不显。唯有酷热难过。
孟豫章道:“我就是闷的很。”
太夫人病的不轻,她原觉得家里狐媚子多,打发了就好了。下人贪污点也是有的,谁料竟有这么多。她们几个太太奶奶,哪年不为了过年打饥荒?大蜜斯出嫁的嫁奁,不知翻了多久的老底才凑出来。说是一万多两的东西,却有很多都是旧年的织金布料。东西也好,只是花腔都老早的了。更融了她很多金饰,有些乃至是她的陪嫁。未曾想一抄家,连仆妇家里都轻松抄出了两万多两的物事。
太夫人也是普通苦衷,却与二太太相反。她实不喜林贞,出身不敷好,还舞刀弄枪,非常粗鄙。欢畅起来的笑声那样大,通不像世家女子温婉。大要上做的再端方,内里还是个野丫头。换成旁人家的,还能委偏言声敬爱,到自家媳妇就是说不出的可爱了。故意叫他们婚事拖上一拖,要孙子身边多一二个劲敌才好!无人但愿孩子后院乱象,然叫儿媳一家独大拿捏丈夫,太夫人又心有不甘了。如此堕入两难。
“谁说没有?看到他们我就想起在广宁的日子,端的自在安闲啊!”林贞道,“今后你考了官儿,我们外放出去。在京里端方恁多,活的都不安闲。事多犹可,人多话多才头疼。”
“嗯,”孟豫章道,“女真部去岁打了一场,打输的那一边儿被人占了草地,客岁不知饿死多少牛羊人丁。慌不迭的往朝廷求救,要进贡称臣。现在朝廷许了,那边却又打了一回。因有人补给,倒抢返来很多地盘。疗摄生息一番,酋长派了儿子带着侍从过来朝拜。约莫着中秋时节,到时候我也考完了,带你瞧热烈去。”
“马上娶你过门,省的说个话都要使经心机。”
“嗯?”
林贞扑哧一笑:“我出的去?”
承平公府自打撵了很多人出去,顷刻温馨了很多。活总有那么多,以往相互推委,总有人闲着。现在人数少,再怨声载道也得做。大伙儿叫太夫人等人惊头一棒打下,只敢背后里抱怨一二。要做的活儿多,便是抱怨也没那么多余暇,竟生出一派端方之态来。林贞哑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