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珍在后院,守着灶台上的大镬子,目睹得酸梅汤熬得浓浓的,下头的乌梅肉都熬化开了,这才拿青石堵了灶门,熄了炉灶里的火,叫了招娣来,将大镬子里的酸梅浓汤,搁细眼的竹筛子滗到四耳黑釉带嘴儿酒缸里,用细纱布罩上缸口缸嘴儿。
闻声孙子的同窗来访,老夫人从速叮咛下人:“快请他们出去。”
“叮咛倒没有,只是先生说,今次西林禅寺的月望诗会,才子云集,知府大人与督学大人都会参加,到时我等以诗会友,以字订交,恰是增加见闻的好机遇。叮咛我等前去,长长见地。”
三人中看起来最老成慎重的霍昭站起来,当空微微拱一拱手:“是先生叫我等来的。”
老夫人哭了一会儿,才垂垂止了哀声,拿起绢帕抹了抹眼角,“你若实在是闷得慌,就下帖子,请同窗老友到家里来玩。”
谢停云赶紧自黄杨木官帽椅上起家,“不知先生有何叮嘱?”
随后亦珍低头看一看本身身上的打扮:丁香色绣垂丝海棠交领窄袖上襦,一条7、八成新玉色六幅裙,裙角绣着一圈儿胡水色云纹压脚,一双群青绣海棠花苞的云头绣鞋,并不失礼,这才回本身屋里,取了荷包,装在母亲给她做的拼花布小挎袋里,斜背在身前。
遂转向孙子,“既然是先生的叮嘱,那你便随三位同窗一道去罢。只是到了寺里,万不成乱走,要与同窗一起。亦不成吃那些凉冷之物,谨慎伤了脾胃。”
谢老夫人想到悲伤处,不由得悲从中来,老泪众横。
三人本日俱做唐巾道袍云鞋打扮,进了花厅,齐齐向坐在正中的谢老夫人一作揖,同声道:“霍昭、查仲直、方稚桐,见过老夫人。老夫人安好。”
等拾掇安妥了,亦珍带着丫环招娣往母亲曹氏屋里,“母亲,女儿这便要出门,同英姐儿去西林寺上香。母亲另有甚么要交代的么?”
“我等想约了谢贤弟同去,一人多热烈,二则相互也好有个照顾。”
“另有,小厮不能离了身边,诗会一结束就立即返来。”又向在坐的三人道:“麒儿身材孱羸,老身要奉求三位,在外多多照顾于他。”
方稚桐微微侧身让过,然后一挥折扇,“我们从速走吧,不然去得迟了,便抢不到视角绝佳的坐位了。”
却说那谢家的独子嫡孙谢公子,坐在祖母身边,望着外头雨止云散,艳阳高挂的天,托着腮,悄悄叹了口气。
霍昭见机,忙提出邀谢停云同去。
谢停云见祖母哭得悲伤,遂悄悄挨着祖母,伸手一下一下抚摩她的后背。“祖母不想孙儿出门,孙儿便不出门,您快别难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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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自井里提了拔凉拔凉的井水上来,筹在平日洗生果蔬菜用的大木盆里,将两个酒缸中的一个,浸在木盆中。另一个则放在一旁,任其渐渐温凉下来。
谢老夫人如何不晓得本身将孙子拘束得紧了,他这两日正嫌无聊无趣。
又与老夫人酬酢半晌,谢老夫人这才端茶送客。
未几久,丫环引三人进了花厅。
谢停云向着方稚桐长长一揖,“多谢方贤弟!”
又清算了表情,问孙子:“看看祖母可有失礼之处?”
汤妈妈那边厢已将两大缸的酸梅汤,连同茶摊的一应物事,都帮着汤伯装在独轮车上,只等亦珍一道出了门,往顾娘子家,叫上英姐儿,出了景家堰,过了谷阳桥,悠悠然朝西林禅寺去了。
老夫人被逗得哈哈大笑,“这孩子倒是个实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