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气候火辣辣地热,庙会上人来人往的,茶摊的茶水与酸梅汤价钿公允,是以买卖大好,过往总角黄髫的小儿,豆蔻韶华的小娘子,斯文落拓的墨客,苍齿摇的白叟家,都会得停下来,吃一盏茶汤,歇一歇,再持续逛庙会。
那味道鲜香浓烈,被风一吹,送得老远,引得人食指大动。
农妇闻声尖尖细细的本土口音,遂操着一口极不标准的官话道:“回老爷的话,这是老妇人做的茶叶蛋与五香豆腐干。”
恰好老爷听了,甚是欣喜,一捋颌下长髯,微微一笑。
随后冲老爷谄笑:“小的也传闻这松江府是小我杰地灵之处,那西林禅寺的方丈法扁王更是个有佛缘的。老爷既然刚好赶上了,又怎能错过?小的还想借着老爷的光,也见地见地这江南的庙会,是多么盛景呢。”
矮瘦子手里捧着三个滚烫滚烫的茶叶蛋,嘴里不住咝哈咝哈地吹着气。
矮瘦子“嘿嘿”一笑,“要不如何会得了老爷的赏识呢?小的别的本领没有,就只会说实话。”
老爷看着身边的行人,都朝着一个方向走去,不由得有些猎奇,“宗冀,你去探听探听,他们这都是去何去?”
三人在汤伯的茶摊落座。
“这是老爷赏你的,固然拿去罢。”宗冀说完,快步跟上老爷。
亦珍正筹算上前号召,只见员外老爷身后猛地蹿出个面白不必的矮瘦子,一把自袖笼里摸出块轻柔细致的葛布巾子,在茶摊的条凳上来回仔细心细地抹了两把,这才对员外说:“老爷您请坐。”
说罢伴了老爷持续逛庙会去了。
矮瘦子一瞪眼:“寻甚么寻?老爷尚未话,哪有你替老爷拿主张的份儿?”
又见摆布卖果子与绣品的小贩脸上不无羡妒之色,抬高了声音对汤伯道:“本日支出,足以抵得上常日里一旬的支出。汤伯弗如先收了茶摊,回家去罢。”
按例宗冀先尝过了,才由矮瘦子奉给老爷。
亦珍见茶摊买卖如许好,唯恐汤伯一人忙不过来,便同英姐儿约好了,过半个时候,在西林禅寺庙门前汇合。
亦珍听得心肝儿颤了几颤,从速过来,“三盏酸梅汤并四喜快意茶果一叠,拢共一百二十文。”
“那就各来一碗酸梅汤罢。”老爷道,又看了看临桌正在就着茶果吃茶的老妪,“再配些茶果来。”
老爷以扇柄点一点他肩膀,“既出来玩,便不必过分计算,不然如何纵情?何况这一起都由你庇护,未曾有一点差池,老爷还是信得过你的。”
老爷坐在茶摊里,一边吃着茶叶蛋,一边喝着酸梅汤,眉宇间竟暴露一股子说不出的舒爽来,“想不到这小小的路边茶摊,做出来的酸梅汤,竟比家里厨子做的味道还好。”
宗冀接过茶叶蛋,咬了一口,细细咀嚼,然后微不成觉地向着矮瘦子摇了点头。矮瘦子见了,这才又剥了一只茶蛋,双手奉给老爷。
留下亦珍与丫环招娣在茶摊里,汤伯舀酸梅汤兑上苦涩的桂花蜜与甘冽清澈的井水,亦珍卖力将茶汤端至客人手中一并收了银钱,而招娣则坐在小杌子上,埋头利落地洗濯客人吃过的茶盏。
见老爷一副颇想一试的模样,矮瘦子便自袖笼里摸出散碎银子来:“来三个茶叶蛋。”
矮瘦子遂看向员外老爷。
老爷呷了口酸梅汤,摆摆手,表示不必。
矮瘦子“嗤”地一声,“赏你们的,不消找了!”
松江府的蒲月,雨意既去,太阳高挂,天儿便火辣辣地热了起来。
“我家茶摊只要凉茶与酸梅汤卖。”亦珍清澈亮地答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