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伯垂着头，“家里的，我没用啊！我把夫人的酸梅汤方剂——给了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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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伯也辛苦了一天，先去安息罢。”亦珍悄悄道。她不欲让养病中的母亲晓得此事，遂待汤妈妈进了二门，叮咛她，“先莫叫母亲晓得。”
这酸梅汤的方剂，本是各家有各家的分歧，夫人家祖上传下来的这个，熬出的酸梅汤特别好喝，这才成了他们在县里支茶摊卖酸汤的招牌。
汤伯忙摆了摆手，“先生固然说，小老儿必然知无不言。”
亦珍低声道：“汤伯，民不与官斗。此事同你无关，我归去，自会向母亲申明原委。”
亦珍鼓励地朝招娣一笑，“去罢。”
汤伯虽则不熟谙为做夫子打扮的，倒是认得他身后那两个壮汉，不由得上前一步，挡在了亦珍身前。
到了骄阳高悬，一天当中最火辣干热的正中午分，小小的茶摊便繁忙起来。喝凉茶的，吃酸梅汤的，坐下来歇脚吃茶果的客人来来去去。
“哎。”招娣应了一声，坐在条凳上，先小小喝了一口，洇了洇喉咙，待那酸爽甜美直沁到内心头去似的，才大口喝起来。
招娣矮身一福，“是，蜜斯。”
亦珍一见这情势，心知对方有备而来，不问细心了，是不肯放他们过门的。悄悄在袖笼了捏了捏手指，上前一步，敛衽道：“先生有所不知，这酸梅汤乃是小女子母亲家中家传，平日皆由家母熬制。克日家母卧病在床，是以暂由小女子代庖，汤伯并不晓得此中详细。”
招娣摇点头，端茶送水抹桌子，于她实是小菜一碟。她在家里要喂猪洗菜带孩子，每天第一个起，最后一个睡，还吃不上一顿饱饭，动辄被阿娘吵架。比拟起当时候来，现在在蜜斯跟前的糊口，无异于人间天国普通。
汤伯抖动手，颤颤巍巍地写下酸梅汤的方剂，亦珍在一侧低低声提示。
招娣怔怔接过碗去，那碗沿还带着一丝未散的阴凉，她垂睫望着深色的梅汤，一滴眼泪啪嗒落进碗里。
“不知这位老丈贵姓？如何称呼？”
可这方剂交了出去，最后落在甚么人手里，哪还能由他说了算？万一落在那些个财力薄弱，又有人撑腰的茶肆酒楼老板手里，他们这小小的茶摊，恐怕难觉得继。
亦珍浅浅一福，“小女子能够解答先生的疑问。若要酸梅汤涩味轻些，山查便须去核。枸杞乃有补益肝肾、清热明目之服从，于消弭濡热，大有裨益。而这玫瑰果儿，原是山野里极常见的刺玫果儿，味道酸甜，醒神开胃。采来今后，搁水洗净，包在洁净细葛布里，拧出里头的汁子，兑在酸梅汤里，味浓而酽，特别爽口。”
鼠须夫子一拧眉，他身边的两个巡检衙役一见，顿时横眉立目，“兀那老儿！休得推搪！还不快快道来？！”
“汤伯，我们去借纸笔。”亦珍拉着招娣，到劈面巷子里的胭脂水粉店，问掌柜的借了纸笔返来。
招娣半垂着头，双手捏在一处，脚尖碰到脚尖，被夸得很有些手足无措。她之前在家里，家里家外的活忙得她团团转，却从未听到过一句赞美。
回到家中，卸下独轮车上的条凳杌子等一应物事，汤伯便悄悄跪在了垂花门外头。
汤伯心领神会，“请先生稍等，容小老儿寻了纸笔来，将这酸梅汤的方剂抄与先生。”
两母女如此商定了，次日亦珍跟着汤伯到闲云亭，趁汤伯将茶摊支起来的工夫，将招娣叫到跟前，低声将本身的筹算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