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珍见母亲一副不欲多说的模样,也不强求,只悄悄在内心想:稍后少不得要往医馆走一趟,请大夫到家中,给母亲好好诊一诊脉,如果夏季里吃的食补方剂不应时令了,恰好换成应季的吃食。
“娘……女儿不嫁了……”亦珍将母亲的手熨在本身颊上,“金窝银窝,都不如自家的草窝。女儿如果嫁了人,在夫家过得不欢愉,再繁华又有何用?女儿就守着娘亲,守着我们这个家,我们一家人,平安然安地过一辈子……”
谢家的回春堂坐落在西市官贩子口最旺处,坐北朝南,前后两进,面阔七间,面朝大门的柜台内摆布摆放着两排紫红色百眼柜,中间供奉着药天孙思邈的神位。店里的伴计都轻手重脚的,只听得掌柜的将算盘打得劈啪作响。
那东西是保命符,也是催命符,若用的机会不对,只会害了一家人的性命。
大夫转向亦珍,“老夫不是再三交代过,毫不成教令堂耗损心神,需得放心静养的么?老夫前次来时,令堂的脉象还好好的,如何不过两月工夫,前头统统的保养便前功尽弃?!”
汤伯一听夫人病了,赶紧收了茶摊,将鸡公车推回家中放好,旋即奔出门去。汤伯先去将大夫开的药方所需的药都抓齐了,又问药材铺的伴计,可有安宫牛黄丸?
大夫又去净了手,这才在桌前,取了笔墨来,考虑再三,写下两张方剂来,“一张去药房抓了药来,三碗水煎做一碗,一日服三顿,另一张则是食疗方剂,夫人退热今后,按方剂为夫人筹办饮食。”
亦珍再三谢过大夫,奉上诊金,请汤妈妈送大夫出门,本身则伏在母亲床边,握着母亲曹氏肥胖有力的手,望着母亲烧得滚烫通红的面庞,终是忍不住,落下泪来。
这会儿药铺里的伴计见汤伯从外头拎着包好的药材出去,倒也未几言语,只问:“这位老丈,光临鄙号,可要买甚么?”
曹氏与汤妈妈两两相望,一时之间竟是一筹莫展。
曹氏苦笑,“怕只怕他们使甚么诡计手腕,教我们防不堪防。”
“夫人且放宽解,此事到底要两厢甘心才好。您同蜜斯坚拒不肯,想那谢家总不能强抢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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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老夫人微微挑了挑眉,“可有说甚么事么?”
亦珍记不得父亲活着时,母亲过的是如何的日子,她印象里,只要母女相依为命的这十年,母亲辛苦劳累,未曾有过一日安适适意的时候。
曹氏心中焦炙,她不肯女儿到富朱紫家做妾,想给女儿寻个妥当的人家,但是一时那里就有这安稳安妥的人选?隔壁宝哥儿,心肠倒不坏,可惜家中环境过分庞大。这杨家还只是普通富庶人家呢。
汤伯怀揣一线但愿,点了点头,“不知贵号可有安宫牛黄丸没有?”
“……”大夫一边号脉,一边微微点头,半晌以后,才放开曹氏的手,“老夫观夫人的脉象,涩而虚,急且乱,竟是心神浪费不宁,致急火攻心之症。”
谢大掌柜的便又反复了一遍:“那前来求购的,是景家堰里曹孀妇家的下人。”
谢老夫人眉心一拧。这谢大掌柜乃是她过世的相公谢老爷的远房族孙,论辈分,倒与麒哥平辈。老爷活着的时候,单独一人远从江西故乡来松江,到回春堂做了学徒。因为人肯刻苦,又长进,逐步便由学徒一步步脚结壮地坐到本日回春堂的大掌柜位置。他办事最是稳妥不过,如无大事,很少冒然求见。
大掌柜一听有人求购安宫牛黄丸,不由得起家,透过帘子,朝外头望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