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言品德无关锁,一闭乾坤八百年。
山外青山楼外搂,西湖歌舞几时休?
暖风熏得游人醉,却把杭州作汗州。
席散后,单司户在灯下修立室信一封,书中备言岳丈邢知县百口受祸,春娘流落为娼,讨厌风尘,志向可悯。男甘心复联旧约,不以良贱为嫌。单公拆书旁观大惊,随即请邢四承务到来,商讨此事,两家各伤感不己。四承务要亲往全州主张婚事;教单公致书于太守求为春娘脱籍。单公写书,付与四承务收讫,四承务道别而行。不一日,来到全州,径入司户衙中相见,道其来源。单司户先与郑经理说知其事,经理一力撺掇,道:“谚云:贾易交,富易妻。今足下甘娶风尘之女,不以存亡易心,虽前人高义,不是过也。”遂同司户到太守处,将情节奉告;单司户把父亲书札呈上。太守着了,道:“此美事也,敢不受命?”次日,四承务具状告府,求为释贱归良,以续旧婚事,太守劈面批准了。
话分两端。却说单推官在任三年,时金虏陷了汗京,徽宗、钦宗两朝天子,都被他掳去。亏杀吕好问说下了伪帝张邦昌,迎康王嗣统。康王渡江而南,即位于应天府,是为高宗。高宗惊骇金虏,不敢还西京,乃驾幸扬州。单推官率民兵护驾有功,累迁郎官之职,又随驾至杭州。高宗爱杭州风景,驻跸定都,改成临安府。有诗为证:
曾绍红绳到处随,才子才子两适宜。风骚的是张京兆,何日临窗试画眉?
话说西北一起处所,被金虏残害,百姓从高东南渡者,不计其数,皆散处吴下。闻临安定都,多有搬到杭州入籍安插。单公时在户部,阅看户籍册子,见有一“邢祥”名字,乃西京人。自思:“邢知县名侦,此人名样,敢是同业兄弟?自从游宦今后,邢家全无音耗相通,正在牵挂。”乃道人密访上,果邢知县之弟,号为“四承务”者。仓猝请来相见,问其动静。四承务答道:“自邓州破后,传闻家兄举家受祸,未知的否。”因堕泪不止,单公亦揪然不乐。念儿子年齿己长,意欲别国婚事;犹恐传言未的,媳妇尚在,且持兵戈宁息,再行密查。
今后单公与四承务仍认做亲戚,来往不断再说高宗天子初即位,改元建炎;过了四年,又改元绍兴。此时绍兴元年,朝廷追叙南渡之功,单飞英受父荫,得授全州司户。谢恩过了,择曰拜别父母启程,往全州到任。时年十八岁,一州官属,只要单司户幼年,且是仪容漂亮,见者无不称羡。上任之曰,州守设公堂酒会饮,大集声妓。本来宋朝有这个端方:凡在籍娼户,谓之官妓;官府有公私筵宴,任凭点名,唤来郧应。这一日,杨玉也在数内。单司户于众妓中,只看得他上眼,大有眷爱之意。诗曰:
单司户私问杨玉道:“你固然才艺超卓,偏觉高雅,不似青楼风俗,必是一个名公苗裔。本日休要瞒我,可从实说与我晓得,果是何人?”杨玉满面羞惭,答道:“实不相瞒,妾本宦族,流落在此,非杨姬所生也。”司户大惊,问道:“既系宦族,汝父何官何姓?”杨玉不觉双泪交换,答道:“妻本姓邢,在东京孝感坊居住,幼年曾许与母姨之子结婚。妾之父授邓州顺阳县知县,不幸胡寇猖撅,父母皆遭兵刃,妾被人掠卖至此。”司户又问道:“汝夫家姓甚?作何官职?所许嫁之子,又是何名?”杨玉道:“夫家姓单,当时为扬州推官。其子奶名符郎,今亦不知存亡如何。”说罢,抽泣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