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中国十大禁毁小说文库 > 第117章 五色石(12)
自此刁妪怕爱哥在家哭泣,日日抱着他在街上闲行。本来吉家住在城外,与皇华亭附近。当时是天顺元年,南宫复位,有陕西、宁夏的藩封庆王进京朝贺,颠末本到处所。城中各官都到皇华亭驱逐,街上甚是热烈,刁妪便抱着爱哥去闲看。正抱到一个开画店的门首,爱哥俄然要讨糖果儿吃。刁妪要抱他到铺子上去买,爱哥不肯道:“我要在这里看画,你自去买来我吃。”刁妪再要强他时,爱哥便哭起来。刁妪欲待央托画店里的人替他看管,却见那画店里也只要个十数岁的小厮坐着看店,并不见有店东人在内。刁妪不得已,只得叫爱哥坐在店前横板上,叮嘱道:“你不要走动,我去买了就来。”说罢,向人丛中挨去。走过两条巷,买了糖果,才待转来,恰遇街上官过,又等了半晌,方才奔回画店前,却不见爱哥在那边了。刁妪吃惊,问那店里小厮时,说道:“他不见你来,走来寻你了。”急得刁妪叫苦不迭,四下里报寻,但见人来人往,挨挨挤挤,那里寻得见?又东央西问,各处寻唤了一回。看看天晚,奔到家中,汗流满面,哭告与韦氏晓得。韦氏大惊失容,抱怨道:“你所干何事?一个小官人不把守好了!”吉尹听得不见了爱哥,痛骂刁妪:“老乞婆,你昏了头,不看好了他,让他走失了!”刁妪自知不是,不敢作声。韦氏啼哭泣哭,一夜未曾合眼。次早吉尹起来,写下招子数十张,各处粘贴。招子写道:
司巫捣蛋,邪术跷蹊。看香头,只说见你先人呈现;相水碗,便道某处香愿难迟。肚里说话时,本身称为灵姐;口中呵欠后,公开妆做神祗。假托马公临身,忽学香山匠人的土语;妄言圣母附体,却呼南海菩萨是娘姨。官话蓝青,真成笑话;面皮收放,笑杀玩皮。更有那捉鬼的瓶中叫响,又听那召亡的瓮里哀号。说出在生时犯什症候,道着作享日吃什东西。哄得妇人泪落,骗得后代心疑。究竟这般本领,算来何足称奇。樟柳神,耳报法,是她伎俩;簷头仙,练熟鬼,任彼那移。畴昔偶合一二,将来不准毫厘。到底是脱空无寔,几曾见明哲被迷。
贼民气虚,虚则心馁。
当下韦氏与吉孝、喜夫人一处坐地,韦氏对吉孝道:“我当初误听刁妪,错害了你,你休记怀。”吉孝道:“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只恨孩儿不孝,不能承顺膝前,岂有记怨之理?”韦氏道:“你父亲两日为损了双目,整天烦躁,哭一回,恨一回,痛骂刁妪一回,又抱怨我一回,朝夕不得温馨,我也难过日子。要请个眼科大夫看治,你道这心上的病,但是医药救疗得的?你今快归去拜见爹爹,使贰心中欢乐,胜似服药。”吉孝传闻,便起家欲回。喜夫人道:“我当亲送你去。”遂与韦氏各乘肩舆,带了吉孝,竟到吉家。
挥泪似西河,丧明如卜子。
看官传闻:向来读书人不信鬼神,未有不信笔墨。大话假得,笔墨须假不得。况这一道疏文,明显是吉孝亲笔。吉尹看了,如何不打动?当下不觉失声大哭道:“我那孝敬的孩儿,是我屈死了你也!看你这篇疏文,岂有药死母亲之理?调神的说话不是假,连那关亡的说话也必然是真的了。”韦氏问道:“这疏文上说些甚么?”吉尹一头哭,一头把疏文念将出来。韦氏听到保佑弱弟成人之语,也不觉满眼垂泪,大哭起来道:“本来大孩儿一片美意,是我误听刁妪,送了别性命。他在地府之下,怎不怨我也!”那喜家的老妪便接口道:“这疏文既是大官人焚化过的,如何却在纽婆袖里?我说她调的神最是灵异。”韦氏去看他纽婆时,纽婆刚好醒将转来,佯为不知,把手擦着双眼道:“神道曾来过么?”韦氏道:“你袖里这疏文那里来的?”纽婆佯摸袖中道:“没什疏文。”韦氏道:“你方才取出来的疏文。”纽婆道:“我一些不晓得,方才昏昏沉沉,只如睡梦普通。本来神道已来过了?又取出甚么疏文来,猎奇特!”韦氏传闻,一发信道是真。自把钱谢了两个女巫,打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