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美人书(5)[第4页/共5页]

其三

只羡海棠娇欲语，争知林下有芳兰。

其二

乳燕乍飞堪润翼，湿云弄色欲长空。

二女及三女，虽小无娇痴。

余家有三女，均抱瑰丽姿。

或谓：“畹香一女子耳，岂能贤贞才干炳炳如果！”噫！使畹香不女子者，无其诗，无其智，无其淡泊之高致矣！一片巾帼天下，反轻视夫畹香哉！

忽一日，仲春时候，有崔生者，讳襄，字秀文，小字寿哥，年甫弱冠，秀韶有文，乃屠氏嫡妹之子，幼时曾与霞如同学。厥后崔生之父以令史选余杭县县丞。丞满即迁本府经历，崔生随任读书六载，至是始归，即来省候。

一日，庭前兰花初绽，玉楼指花而笑曰：“汝名兰，何不咏兰以见志。”畹香时方九岁，即回声而吟曰：

其四

对月无妨重觅句，欲将诗思动春星。

感激芳卿贞且贤，任予寻梦楚峰边。

画屏开孔雀，锦幕施红丝。

有乱兵张、郝二将者，系本地人，熟知乡路。佩刀负矢，直逼娄生所居。其邻近出亡之家，忽闻乱兵卒至，无不扶老携幼，纷繁远窜。畹香将欲出扉，二贼足已跨进，即欲逼住行淫。

畹香亦以娄生之讳“星”字为韵，戏答四绝云：

夫事因奇著，情以言宣，此予梦诗所由作也。忆予二八之龄，获梦天妃，遂窥吉人。而啜我以美酒，延我于绣闼，异哉斯梦，耿耿莫忘。自梦后三载而获遇我夫子。又二十年以后，随任闽司，进观衙宇，木兰当窗，玉英初吐，无不宛符昔梦。嗟乎！虽缘出白日，事由宿世，而偶尔一梦，了我平生。不知天妃何仙？予与天妃何旧？用缀近体十章，以标灵异。若负能诗，而欲以此扬厉风雅，则予乌乎敢！

忽一日，其邻胡月郎同一人以金饼来卖，其金重三两，红色如火。计其价，应值三十余金。而偿以半价，其人已允。娄生贪其贱，而倾囊以市之。畹香从内遥呼曰：“催徵之吏日迫于门，安得余资而换若金乎！”遂立逼吐还，而以酒食以食之，其人感激而去。

联罢新诗学弄笙，双双时倚百花屏。

漫夸三月桃花美，却羡芙蓉秋更鲜。

新妆同艳冶，巧笑各嫣然。

玉润盈盈二八余，中庭雪后放梅初。

忽值娄生以事干于玉楼，玉楼为设供馔，坚留小饮。酒阑将夕，娄生窃慕畹香之美，不时回觇珠帘。忽见帘内云鬟横绿，或现或隐，意必畹香。思欲以词挑动，遂索笔砚，以庭前石榴花为题，书《菩萨蛮》一阕云：

畹香笑曰：“妾亦不过据理揣摩，岂操法术而能先见哉！盖居必择邻，不成不慎。其人既富而吝刻至极，则上悖天心，下招人怨，非遇火盗，即遭横事。此理之常，无足怪者。若不迁而远之，安免波累乎！”

楚有陈翁者，失其讳，而仅以玄洲字传，与妻屠氏，俱善诗。年将五十，只生三女，季曰小莺，年甫十三；仲名玉娟，长莺二岁；而霞如为长，已年十八。虽均有倾城之艳，亦唯霞如为最美。玄洲尝为《三女诗》曰：

只今已二九，姣好有殊姿。

陈霞如

遂呼娄生出拜曰：“本日尚为尔妻，明日妾身即为二将军统统矣！”乃以酒肉清算捧出，又诒二贼曰：“诸懦夫荷戈持戟，环列于门，使妾惊慌不安，望乞敕令散去，当与二将军安闲闲话耳！”

细观二诗之意，则霞如之美更胜于娟、莺可见矣。

烟水散人曰：予尝读三奇传，为之击节赏慕。及友报酬予述陈玄洲三女丽情艳事，则又非三奇可得而班也。夫螓首蛾眉，杏唇桃脸，女容也；然色庄语寡，笑乏倾城，则亦未足为艳。刺绣织纺，女红也；然不读书、不谙吟咏，则无温雅之致。守芬含美，贞静矜持，行坐不离绣床，遇春曾无怨慕，女德也；然当花香月丽而不知游赏，形如木偶，踽踽凉凉，则失风骚之韵。必也丰神活动，韵致飘荡，备此数者而后谓之美人，则霞如是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