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意充耳不闻,同沈复一道出了门,扶着玉夏的手,登上马车。
很久,钟意才道:“倘若不生不测,燕琅也该放逐才是,燕家人必定不会善罢甘休,你身处朝堂,要谨慎些。”
燕德妃听底下宫人将事情原委说了,手一歪,好好的字也写坏了,她信手将那张纸团起,扔到纸篓里去,向越王李贞道:“写了这么久,饿不饿?”
“那就跟嬷嬷们去偏殿吃些点心吧,”燕德妃抚了抚儿子肩膀,叮咛道:“带贞儿出去吧,好生照看。”
“陛下是君,臣妾等待,原就是本分之事,”燕德妃并不起家,叩首道:“臣妾请陛下过来,是为请罪。”
她将耳畔的素雅珍珠取下,换成最喜好的碧玉:“莫非,我要冒着开罪陛下的伤害,为一个不争气的弟弟,失了我和贞儿的出息吗?”
翠微宫。
宫人顿了顿,道:“是娘娘与越王殿下。”
“居士,”他面上笑意隐遁,悄悄看她半晌,眼底闪过一丝挖苦:“你在看不起谁?”
燕宝寿讪讪道:“你们相互熟悉,一定不会言辞作假……”
沈复悄悄应了一声。
沈复莞尔,日光之下,他俊雅如竹,语气也轻柔:“我甘之如饴。”
京中勋贵门楣的郎君们到了年纪,家里边多数会帮着谋个官位,将来讲亲也都雅,但是燕琅因为名声太烂,竟没有官署肯要,这便可见一斑了。
杨氏倏然变了神采:“你、你甚么意义?”
杨氏面上乍红乍白, 强撑道:“我儿如此, 一定不是居士本身不知检点, 生了是非。”
“皇子犯法,与百姓同罪”,在时下,底子就是无稽之谈。
“那些被他祸害的女郎,一定没有家中独女,即便不是独女,白发人送黑发人,又去的那样不堪,她们的父母,心中便很畅快么?”
平辈之间,惯来以字相称,如同此前那样叫沈侍郎,反倒显得冷淡客气。
“错的是你弟弟,并不是你,何必为他请罪?”天子亲身扶她起家,目光一转,笑道:“如何不见贞儿?”
用了午膳,钟意亲身送他出庙门,称谢道:“本日之事,委实多谢……”
杨氏面露讶异,哂笑道:“你一个削发女冠,竟将这类事宣之于口, 好不知羞!”
“还轮不到你教我如何做,”燕德妃淡淡瞥她一眼,便不再看,又叮咛摆布道:“服侍我换衣,再打发人往太极殿问问,如果便利,请陛下过来用午膳。”
沈复被她问的怔住,半晌才道:“我当时没想那么多。”
“燕公,”钟意减轻语气,道:“青檀观是皇家道观,保护们守的是陛下胞妹,我莫非能叫他们十足改口,为我作假?”
他说话时神情安然,语气模糊有些自大,已经能看出几分宿世的影子,钟意的心乱了一下,问道:“那一箭射出去的时候,你晓得那是谁吗?”
杨氏无言以对,钟意则道:“事情是在庙门处产生的,我见到了,侍卫们见到了,沈侍郎也见到了,众目睽睽之下,莫非还能冤枉了他?”
沈复一向未曾言语,听她提及,方才道:“我今早前去,便见公子失礼,方才动了弓箭,做不得假。”
宫人道:“夫人不知会有多悲伤。”
钟意最后叮咛人打断燕琅的腿,就没筹算在燕家讨到好:“即便我不这么做,燕家也一样会恨我,倒不如做些善事,叫那几个无辜女郎泉下魂安。”
钟意听得微怔,一时反倒不知如何接话,沈复也不言语,只暖和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