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下之意,天然是她奉养神佛,尘凡无缘。
钟意抿紧嘴唇,半晌,方才道:“请陛下恕我大不敬之罪,方才敢说。”
传闻,鲤鱼在跃龙门时,会将本身的鱼尾斩去,化为龙尾,借了这个雅名,时下每逢官员升迁、士子落第,广邀来宾,所停止的宴饮,便叫做“烧尾宴”。
魏徵倏然汗下,低头不语。
玄武门之变时,天子位只亲王,元吉也是亲王,建成倒是太子,国之储君,以臣弑君,礼法上无疑是站不住脚的。
话一出口,便没法转头,钟意定了心神,不疾不徐道:“嫡长继位,尚且有遴选标准存在,倘若立贤,又该如何择断?诸皇子必将相争,搀扶翅膀,骨肉排挤;朝臣当中,也会有人追求投机,相互内斗。长此以往,朝局不稳,天下动乱,李唐又当如何?”
“我不想听。”落日西下,他周身遍是暖色余晖:“你又要说伤我心的话了。”
皇后为之语滞,面有惭色,半晌,方才道:“是臣妾想错了,陛下勿怪。”
“衅发萧墙,而后祸延四海,”钟定见他如此,心中便有了七分掌控,安闲道:“我恐陛下之忧,不在内乱,而在萧墙以内也。”
魏徵在侧,亦含笑道:“陛下惯以国士待人,而人皆以国士报之,肝脑涂地,在所不辞,君臣勠力同心,大唐如何不兴?”
但是汗青向出处胜者誊写,春秋笔法,文过饰非,当世无人敢再提,后代人如何言说,摆布天子也听不见了,倒也安闲。
郎官们面面相觑, 魏徵在侧,看天子怔然失神,再见钟氏女郎仙颜,眉头微皱, 出声唤道:“陛下, 陛下?”
天子一代雄主,既有定夺,岂会容人违逆,他看眼魏徵,语气轻缓,意似雷霆:“玄成昔年曾是太子洗马,想必很有见地了?”
“自宫人至尚宫,不分品阶,皆仆婢也,以此加恩,是热诚,而非嘉赏,”天子看着她,缓缓道:“朕既然嘉许钟氏女郎孝行,就要她堂堂正正的受这份赏,领这份情,也叫世人瞥见,朕并非眼盲心愚之君。”
门下省距弘文馆不远,未几时,那郎官便返来了。
钟意原还不觉如何, 现在却有些拘束:“是。”
李政忽的伸手,食指覆住她唇珠,止住了她接下来的话。
钟意到的也巧,马车在府门前停下,正赶上英国公一行骑马返来,见了她,上马笑道:“居士是稀客,如何有闲暇登我家的门?”
“臣妾听闻居士貌美,不输天上婵娟,”皇后落座,笑语道:“陛下生了襄王之心吗?”
……
钟意听得心都乱了, 勉强回了句:“陛下谬赞。”
落日西下,时候已然不早,钟意赶回青檀观,路上还要些时候,天子倒没久留,叮咛人好生送她归去。
正值暮秋,氛围凛冽,弘文馆内炭火燃得不算热,钟意背上却生了汗意,心中也似压了巨石,几近喘不上气来。
魏徵原还感觉可惜,听完却蓦地变色,躬身切谏道:“侍中官居三品,秩同宰辅,如何能等闲施加于人?更别说居士超脱方外,不该与朝堂有所牵涉!”
钟意心头一跳:“请陛下示下。”
魏徵与内侍总管刑光皆侍立品后,闻言齐齐变色,有些担忧的看钟意一眼,随即垂了眼眸。
臣弑君,无疑是违背礼法,且会被人唾骂的,而太史在史乘中写“崔杼弑其君”,明显叫崔杼不满,要求改写无果后,崔杼杀掉了太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