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了整衣冠,钟会撩袍而入,游移地踱到那人面前,伸手想去扒开垂在她红颜之前的流苏,却在半空中生生愣住。多少次,不管醒着还是梦中,他设想过的洞房之夜,红烛以后,与他盈盈相对的都是曹璺。但是时至本日红烛犹在,人却已非,叫他如何面对?
“嗯。”向秀又是一应,见红荍的神采白了一白,心中不知为何涌上一阵沉闷,再一次悔怨不已。他为何要与她说这些?她只不过是个陌生人,即便有一万分貌似芊芊,却毕竟不是。可看到她神采发白,他却没法节制地感到难过,想上前柔声相劝。但本身又是何人,凭甚么要去在乎她的悲喜?他胸中百转千回,神采也变了又变。
钟会行至路的绝顶回顾一望,见嵇康与向秀联袂安闲而去,冷哼一声,眸中透出无穷恨意。
站在门外吹了会冷风,钟会的酒劲退了一些。回身向屋内看去,窗内红帐高挂,烛光闪闪,一个身影独坐床前。身材苗条,安文静美。那人,是他的老婆。自提亲至今,他都没见过她的样貌,不知凤冠流苏之下是如何一张容颜,与曹璺是否天差地别?想到这他不由一怯,想要顿时分开此地,却发明底子无处可逃。
“是。”
“你说得是……走吧,这等喧闹繁华,沸沸扬扬之地分歧适我们。”嵇康说着与向秀一起挤出人群。
“没,没甚么人。”
嵇康被他问得一愣,自与曹璺破镜重圆以来,他从未动过此念。方才劝人之话犹在耳边,既然世上并无稳定之事,那么本身又能抓住甚么,抓住多久,又岂能幸免?一向以来,他都以为本身从未窜改,不管志向还是豪情。他与钟会之间,是对方背弃友情。他与曹璺之间,是中了诽谤之计。但是现在抚心自问,他的心又何尝没有跟着时候与境遇窜改?
回身退到桌边,合卺酒摆在面前。明显是大喜之事,却要用这苦葫芦盛酒,一颗匏瓜,剖为两瓣,伉俪对饮,共苦同甘。钟会执起酒壶,给本身斟了满满一杯,举起欲饮,另一半匏瓜却空置面前,宣示着它的特别职位。
“你并没有变心,只是敌不过期候。”
“看模样他东风对劲,甚是风景。”
向秀听他如此一问,凝神回想芊芊的姿容,蓦地惊觉在他脑中,芊芊的身影不知何时已与红荍堪堪重合在一起,难分难离。贰心中一慌,忙将竹笛拿在手中,定睛一看,上面的朱砂笔迹也变得恍惚不清,好似雨打竹身,斑斑泪痕。
“有些事,变了就是变了。有些人,也没法再促膝相对。”
“芊芊……是个好名字,你为她取的?”红荍忍住胸中阵阵酸涩,笑问道。
向秀盯上嵇康的双眸,点头道:“我不信。你说这人间没有甚么是不会变的,那么你与亭主呢?莫非你们现在生存亡死,信誓旦旦,将来有一日也会情义消减,恩爱不再?”
嵇康看他双目无神,口中不断地喃喃自语,已经猜出了个大抵。他夺过竹笛,沉声道:“子期,你听我说,这世上没有甚么是不会变的。”
嵇康与向秀见围上来看热烈的人越来越多,刚筹办挤出人群,闻声有人提到新郎姓钟,出自王谢之家,不由举目一望,见昌大的礼队以后,一人骑在高头大马之上。爵弁而冠,身披玄纁之服,腰佩宝刀,贵不成言。再往脸上看去,面如冠玉,肤色胜雪,修眉如远山,美目自含情,说不尽的风骚萧洒。顿时之人好似发明了人群中的目光,隔着世人与嵇康遥遥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