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姊姊的茶真香,醒酒茶也是顶管用的。”刘家小子一口气吃尽了碗里的茶,赞道。
柜上有个小铜盆子,里头散了几粒黍米大小,莹润似珠的上好冰脑。徒弟取过一只小银药匙,挑起那些冰脑,一一地滚入墨漆漆的猪胆膏中,苦腥的气味中马上排泄缕缕清爽透辟。
及晚徒弟返来,我将白日里从刘兴儿那儿听来的杨三郎的景象同徒弟学说了一遍,徒弟只是皱了皱眉,倒没说甚么话。
再一瞧杨三郎,公然较之方才复苏了很多,脚下虽还踉跄着,面上醉红也未褪,却还能歪倾斜斜地跟在徒弟身后自行走步。
这日午间特别热,约莫世人皆在家中躲暑热歇午觉,全部茱萸巷冷冷僻清,鲜少有人走动,朱心堂也跟着安逸下来。
徒弟向周遭环顾了一圈,本日梨斑白开缸,得讯前来的老客很多,酒坊里大家都瞧着这一场热烈来佐酒。“杨主簿,如果鄙人能帮得上甚么,便请随我去朱心堂坐坐,醒醒酒,免得扰了刘掌柜的买卖。”
“现下暑气重了,快吃碗甘草茶压压暑热。”徒弟一早离店前拿甘草配了渍青梅、金银花、陈皮、白菊干,加了些许糖片煮了一大壶茶,这会儿早已放凉,我记取徒弟说要拿这甘草茶待客,忙倒了一碗出来,递给刘兴儿。
徒弟从我手中接过酒坛子递给了刘兴儿,“兴哥儿莫理睬,尽管去替我打一坛梨斑白来,原是同你阿爹说好的醒酒茶钱。”他探头往里一望:“杨主簿的嗜酒之症,我来替他诊治诊治。”
我曾听徒弟说过少康瓮是太古时酒祖杜康酿酒惯用的陶瓮,此瓮出的酒醇香甘冽,当真是人间难求的珍品,可徒弟恰好将它给了刘家如许的小酒坊,我如何也想不明白此中的事理。
“徒弟,徒弟,你要吃酒阿心也会酿,干吗非得将少康瓮给刘家酒坊?”我一起小跑着跟在徒弟身后,抬头诘问道。
徒弟一面走一面转头呵呵一笑:“是少康瓮本身选了刘家呀,你又岂得用?”
杨三郎好似醒了点儿神过来,忽而安宁下来,盯着徒弟发了会儿怔,沉默点了点头。
刘家小子捧了醒酒茶,“哎”了一声,拔脚便往外走,走到门前还不忘转头冲我玩皮一笑:“姊姊安知我阿爹新酿了梨斑白,莫不是闻见了酒香?待我归去问过阿爹几时开缸,再来奉告姊姊。”
恰刘兴儿打了酒来,身后跟着刘家的女儿九儿,手脚敏捷地来清算教杨三郎突破的酒具。
我将他送到门外,一面打发他去一面点头道:“天热,不必你来回跑着折腾,过两日待我徒弟返来自要去你家酒坊帮衬的。”
那一片摇摆的绿浪中夹着巨大粉嫩的荷花,我早就看得心痒,想近前去看,一得徒弟的叮咛天然是再欢畅不过,一起碎步小跑着便去了。身后传来徒弟同杨三郎的说话声。
杨三郎的新妇子不是已教徒弟治好了么,他整日在酒坊买酒讨醉又是为哪般。我内心一游移,手底也跟着慢了一下。不过十来包醒酒茶很快便得了,我将它们裹在一张黄纸包里,递到刘兴儿手中:“拿去罢,醒酒茶的钱还是照老端方,过些日子拿你阿爹新酿的梨斑白来抵充。”
刘兴儿贴着墙边儿出来,挡在门口道:“朱先生来得不巧,杨主簿他又……”说着他朝里头努了努嘴,跺了跺,脚低声抱怨:“这都第几日了,每天来吃酒,需求醉成一滩泥才罢休,醒酒茶也不济事,我阿爹劝又劝不动。”
待他收回目光时,徒弟已单独一人在头里走出了好几十步去,他忙忙地提了袍倨,跌跌撞撞地追了畴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