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得陶灼华紧咬嘴唇,因是何子岑并未远去,她想要斥责的话语却没法开口。
脉脉月光下,何子岑玄色的风氅衣袂飘荡,染出一身清绝暖和的表面。
又是嗤得一声轻笑,何子岑的身后却又俄然窜出何子岱的身影。
何子岱无所谓的耸耸肩,冲何子岑将手一摊:“这河灯逆流而下,谁晓得飘向那里,也不晓得会叫甚么人取了去,我便好玩捞起一盏,又有甚么不成以?”
陶灼华恨不得师法何子岑,亦去揪住何子岱飘飞的衣衫,将那盏河灯从他怀里取出来,却不得不古旧的好情感,只板着脸默不出声。
茯苓与菖蒲瞧清了来人,仓猝蒲伏在地,恭恭敬祭奠了下去。
她胡乱将脸上的泪水一抹,一手扶着身畔老树枯瘦的枝干,一面略微挪动了一下生硬的步子,想要顺着来路悄悄折返。
再向陶灼华浅浅一揖,何子岑暖和地说道:“酒宴上多饮了几杯,不觉便漫步散到了此处。因是瞧着郡主与丫头们放河灯风趣儿,便多留了一会儿,未承想惊扰了郡主,当真抱愧,子岑这便告别。”
两兄弟此前从未起过一星肮脏,现在何子岱却几次三番为着陶灼华与本身过不去,何子岑心上的怒意更加喷薄。只不肯守着陶灼华与亲兄弟起吵嘴,何子岑便忍了又忍,斥道:“出来了这么久,在这里混闹甚么,还不随我快些归去?”
人影杳杳不见,何氏兄弟一前一后走下荒坡,连青莲宫的主仆三人也消逝在九曲竹桥的绝顶。唯有夜风哭泣,吹动头顶那顶绘有四时花草的兰纹绢纱宫灯,合着远处还未断去的丝竹之声,愈发孤单难捱。
打从仁寿天子的生辰宴那一夜何子岱借端与她伶仃说话,又警告她要阔别何子岑,两人之间闹得不欢而散,这还是头一次会面。
几句话戳中陶灼华的把柄,她伸出的手便有些生硬,在夜色里悄悄顿住。何子岑悄悄望着面前清素若雪的女孩子半晌间暴露的慌乱,却又极快地收敛了情感,只一瞬不瞬地盯着何子岱。
陶灼华朱红的软底宫鞋踏在九曲竹桥之上,恍然回过身来。两人之间只隔了短短的几步路,便似是一个回身回眸便就相逢,却又似隔了万水千山,不晓得该如何超越横亘的通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