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难离,便是离家再远,苏世贤喜好的也都是畴前青州府的旧口味,对于别出机杼的宫廷糕饼并不上心,更对瑞安送来的东西兴趣缺缺。
心间早便没有一丝难过,苏世贤听获得好似旁人的闲事。他的笑容一如畴前的温文,只款款说道:“既是殿下身上不舒坦,约莫脾气也不太好。这段时候忙坏了你,可要好生珍惜身材。前日梓琴送了我些燕窝,我到食不惯这些东西,你拿些归去用冰糖煮粥吃吧。”
打从瑞安上元节的前夕自西山大营返来,还一次也未曾传召过苏世贤入芙蓉洲叙话。苏世贤乐得安逸,两个貌合神离的人之间越来越冷酷,反而添了些客气。
瑞安寝宫里的灯火比方才更加暗淡,想是半夏替她沐浴已罢,又熄了几盏烛火。黑衣客虽有些迷惑瑞安现在的转性,却也只觉心下大安,起了些窃喜。他足间悄悄点着青色花墙上的垣瓦,如缕轻烟般消逝在夜色绝顶。
半夏手上拎着个精美的红箩小食盒,屈指算着好似是这个月里第三回奉瑞安的号令往正房去,很有些讶异瑞安现在对苏世贤的尊敬。
春寒还是砭骨,黑衣客立在瑞安寝宫外头的假山石上,身上墨色暗纹的披风几近与夜色隔为一体。他久久不肯抽身,不晓得本身是在等候些甚么。
小厮们晓得苏世贤看重半夏,一个仓猝往里送信,另一个便殷勤地接了半夏手上的东西,将她引至花厅,再奉上茶来。
聪明人一点便透,苏世贤不信一个水性杨花的女子突然便改了家声,唯其如此,约莫是她的身子出了些题目,当不得雨露津润,更由不得她夜夜颠鸾倒凤。
瑞安这几年疏于正院的打理,苏世贤明显悄悄之间几经清肃,到摒除了几个瑞安的亲信,现在的正院虽不能说苏世贤一手遮天,到底比畴前平静了很多。
瑞安固然每日打扮得既娇且媚,发髻上的金饰一日三变,却迟迟没有换上春衫。苏世贤望着她整日穿越在宫廷与芙蓉洲之间,还是裹着件芙蓉蜜色绣六合长春的暖绸大氅,极不似她往年的气势,却也懒得扣问。
连着几场春雨,氛围里有了酥暖的气味,一早一晚的风也不再砭骨。
点心的香气盈鼻,顷刻氤氲了满屋。半夏眼中一时萃然流光闪动不断。她大风雅方隧道了谢,将谨慎地将东西支出红箩小食盒中,出得正房来,被夜风一吹,才惊觉本身竟然被汗湿了衣衫。
裙裾窸窣,风过处有山查糕与凤梨酥的气味,原是食盒里头装着瑞安送与苏世贤的几样点心,香味透过红箩间的裂缝逸出,在沉寂的甬道上格外清楚。
怕听到那些歌管楼台的细细之声,更怕瞧见白衣墨发的秀美少年奉召推开瑞安寝殿的大门,想走却又是不甘心。他又等了半晌,担忧的一幕却并没有呈现。
一想到瑞安曾数次守着苏世贤与一众白衣少年们荒唐,半夏脸上便有些发热,更替面前青衫温润的男人不值。故意将瑞安落胎的奥妙与苏世贤分享,半夏却不肯将面前这儒雅秀美的男人头上一顶绿帽戴得更重。
半夏浅浅一福,颊上荡起两只都雅的酒窝,让平常的面貌也添了几分清丽。她悄悄说道:“殿下这段光阴讲究摄生之道,除却与那小我胶葛,几近夜夜早眠。奴婢出洲的时候,一秋已经奉侍殿下沐浴换衣了。”
现在两小我之间话语并未几,却添了些默契的成分。常常是半夏言简意赅的几字,苏世贤便能心领神会,大略猜得瑞安的意义。
天街细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