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子忍着心间的笑意，一本端庄地点头回绝道：“大人，这类事头前做过一回，您忘了主子被夫人抓了现行，罚去半月俸禄不说，还叫人打了主子的板子？夫人将脸一板，主子可不敢冒昧，您不能再难堪小人。”
吱呀一声，小厮安子推开虚掩的外书房门，端来一碗强筋壮骨的汤药，恭敬地说道：“老爷，现在已然是二更天，您喝了药早些安息吧。”
半夜天的时候，外院里传来清清浅浅的脚步声，黄怀谦只是昏黄阖眼，听得精力一振，大声唤人道：“是谁在外头？”
玉兰的雅洁、海棠的娇媚、牡丹的都丽，桂花的明快，大朵大朵的繁花荼蘼盛绽，奢糜的气味尤其厚重。身着白衣的翩翩少年们沉寂了半月，此时重又扮起妆容、奏起歌乐，琴音扶摇直上九宵，芙蓉洲间顷刻又纸醉金迷。
伤筋动骨，又是天寒地冻的时候，安子恐怕黄怀谦落了病根，可不能由着他率性。干脆拿夫人何氏做筏子，亦真亦假哄着黄怀谦将药喝完，再递上早便备好的一碟蜜饯，这才笑着端起了空碗辞职。
黄怀谦命他起家，见他脸有风霜，晓得这一起行走不易，体贴肠诘问道：“我只当董大人出发不过三两日，你追他该用不了多少工夫，但是有甚么变故才导致路程耽搁？你可曾吃了饭未曾？”
黄怀谦砸吧着嘴，苦着脸含了块糖渍的冬瓜条在口中，眉头蹙成小山普通。
并不是董大人有甚么变故，实在是此次回籍轻车简从，一起车程极快。平子追了七八日，一向追至津门四周方才赶上，这一来一往担搁了路程。
安子日夜兼程，在路上赶得非常孔殷，寒冬腊月的气候额头竟冒了汗。他抬起衣袖拭了把潜水，内疚地回道：“主子只怕大人等得急，明饭到未曾用。”
清秀的男孩子口齿聪明，将此次路程一五一十娓娓道来。
他屈指算着安子拜别的时候，喃喃自语道：“也差未几是时候该返来了，却不晓得能带来甚么动静。”目睹安子就将走至门口，黄怀谦将他唤住，当真叮嘱道：“便是平子半夜半夜返来，你也叫他速速来见我。他这里一日不回，我这颗心便一日放不进肚里。”
瑞安听着笙管之音，与几个白衣少年调笑了一回，等了约末一个更次，芸窗外倒是寂然无声，没有黑衣客的行迹。到底是未出小月子的人，比不得畴前那般精力头实足，瑞安饮了一秋呈上的血燕冰糖羹，便慵懒地挥退世人，带着满腹的迷惑躺回到榻上，未几时便入了梦境。
蔓蔓青冢，芳草萋萋，安葬的是曾经与他着红袖添香之谊的良伴。苏世贤忆及本身当初跪在陶婉如坟前的不甘不肯，不由抬手重重掴了本身一掌，却蓦地一个激灵，记起了苏梓琴临行前的提示。
平子先在外头抖落了一地雪花，又守着火炉袪了袪身上的寒气，这才仓促绕过风寒三友的竹制屏风转进阁房，冲着黄怀谦哈腰施礼。
苏世贤乃至已经想好，他的上半辈子既窝囊又肮脏，下半辈子起码要做件惊天动地的事。至于陶灼华原不谅解本身真得都无所谓，待统统灰尘落定，他便归隐至云门山麓，伴着陶婉如在山间的青冢忏悔平生。
半夜的黄府中，黄怀谦倒是展转不寐。雪落无声，悄悄覆上院中那枝落尽叶子的梧桐，玉树琼枝在暖黄色灯笼的映托下收回莹莹浅辉，全部院落万籁俱寂。
“快叫他出去”，黄怀谦本就睡意全无，听得这句话的确就是福音。他忙忙坐直了身材，本身侧身去拿榻旁楠子架子床上搭的外套，不谨慎牵动受伤的脚踝，疼得呲牙咧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