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点细碎的飘雪中,何子岱的思路漫天飞舞。
“何子岱,你孤负你兄长所托,你对不起他,此生当代我们恩断义绝。”陶灼华暗哑着嗓子,却把话说得极其断交。她托着衰弱的身子渐渐下了炕,摇摇摆晃往外走去,何子岱想要搀扶,却被她一把推开。
因着出身的原因,七皇子一贯与他们这些兄弟生份,何子岑即位以后,何子岱仍然以皇兄相称,七皇子却早早便改口唤做“陛下”,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僭越。
何子岱回思着旧事渐渐前行,不猜想前头陶灼华俄然立住。他一个不防备,几乎撞上她薄弱的身子,仓猝收住了脚步,佯装指着雾松下茯苓她们堆起的雪人感兴趣地笑道:“郡主本来这么喜好雪,还特地堆了雪人。”
剪了几片碧绸做叶,陶灼华略略装点,第一瓶枝叶苍苍,澎湃大气;另一瓶却高雅雍容,华贵清美,两瓶花疏密有致,说不出的高雅超脱。
他不能像何子岱那般口无遮拦,又不能瞧着他们兄弟打趣而不发一言,便聪明地吟了两句李太白的诗,以冠宠天下的杨贵妃来比方陶灼华。
承诺了何子岑照顾她,何子岱老是不趁意,想借瑞安之手再挑起她们的内斗。不管谁死谁活,都算是为何子岑出一口气。
陶灼华毕竟没有留下,她的身子稍稍好转,便果断地分开了何子岱隐居的小院。她挑选在一个月黑的夜晚单独分开,一起往西来到青州府,住进了当年洋溪湖畔陶婉如住过的故居,过起了一日人临水而居的糊口。
不管何子岱靠近本身是甚么目标,陶灼华只想对他敬而远之。她命茯苓找娟娘拿钥匙,开了库房的门去取对苍蓝嵌宝的花瓶,问何子岱可还对劲?
“何子岱,我恨你”,何子岱耳畔又反响着她宿世暗哑的声音,明显轻飘飘被风撕成碎片,却像记重锤砸得何子岱不能呼吸。
此生第一次踏上青莲宫泥金方砖铺地的甬道,看着那些在砖缝里不平生长的暗黄色苍苔,何子岱只感觉白云苍狗,真正恍若隔世。
何子岱记得当时七皇子何子岕也曾冷静地谛视着下头那一泓清波,不知思考甚么。听着何子岱与何子岑的打趣,他悄悄浅笑道:“云想衣裳花想容,东风拂槛露华浓。陛下,您好福分呢。”
陶灼华瞧着何子岱到似是心不在焉,浅浅答允了两句,笑道:“丫头们闲着无事,堆来打发时候,王爷见笑了,请内里坐坐吧”。
只怕何子岕几句歌颂之言说不到何子岑心上,何子岱到也不幸这位从小便缺民气疼的兄弟,便大大咧咧举起了酒杯,呼喊着众兄弟一起喝酒。
“我与你老死不相来往。何子岱,我恨你”,轻飘飘的话语从陶灼华口中吐出,她头重脚轻,一个跟头便要栽倒在地,何子岱紧紧扶住了她,将她重新抱回到榻上。
何子岱酒徒之意不在酒,胡乱点着头道:“挺好,再费事郡主帮子岱修剪一番,必然更加都雅。”陶灼华只想快些打发何子岱分开,便径直取走他怀中的一捧迎春,拿了银剪修修剪剪,一会儿工夫就插好两个花瓶。
里头菖蒲听到动静,早便打起帘子,向陶灼华屈膝施礼,再将何子岱迎到里头。一股子松枝焦香扑鼻的气味劈面,花厅里非常和缓。两人分宾主落了坐,菖蒲便将起初预备的大麦茶斟了上来,再垂动手退到一旁等着陶灼华的叮咛。
当代与何子岑摊牌,何子岱想将她护在本身还未完整长成的羽翼之下,除却不肯让她成为何子岑的软肋,最大的心愿是想弥补宿世的缺憾吧。不管是对她、还是对她未曾出世的胎儿,何子岱都是满满的歉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