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会噙着真正属于父亲的，和顺而刻薄的笑容，对她点点头：文鸳又长高了。
车外一时没有回应。
辛夷微微撩起车帘，看向了不远处的长安城门。城门巍巍高千尺，“长安”两个朱漆篆书，被大雪描了白眉。
转刹时，利刃至，银矢突突，杀机凛冽，距马车已不敷三步了。只要再眨眼的一息，这些箭矢就能透穿身躯。
……
江山娇，胭脂醉，纷繁不尽，王者不出。
既然有人从中算计，那将这算计，能多栽在辛夷身上一分，就是一分。
鲜红的，淋漓的，如个通红的切开的西瓜，直接滚到了王文鸳脚下。
“如何回事！赶马车的主子盲眼了么！”王文鸳整着发髻，气得秀眉倒竖，尖声呵叱。
潮流般庞大的惊骇和骇怕，敏捷埋没了王文鸳的明智，她乍然通红了眼睛，尖声叫道：“郑斯璎你这个贱人！你睁大眼瞧瞧！本女人是王文鸳……”
“该死！莫非此局不止我和辛夷，另有第三方参与，她的目标是我还是辛夷？”王文鸳低头看看身上和辛夷普通的服饰，指尖在锦袂中紧紧攥成团。
“不管如何，这是城外。天气已黑，荒郊田野，老是不宜多滞留。一旦回到城中，凭我王家嫡蜜斯的身份，任她谁想算计我，只怕也没了这胆。”
嫡出便是娇女，一日看尽长安花，庶出便是一条狗，连自家爹爹都只能叫“大人”。
如同即将踢掉鞋底的污泥，临了一脚，也要冒死往旁人身上扔去，就算是污垢，也“不能华侈”。
王文鸳身为王家嫡蜜斯，在城外是无人识王贵，在城内倒是满街横着走，不管是谁想算计她还是拉她下水，都得先衡量下她顶上的“王”姓。
一道接一道关，十二道下来，再是刚巧的巧，也就不是巧了。
而王文鸳一向要的，不过是能叫王俭一声：爹爹。
嫡庶有别，嫡尊庶贱，特别是在五姓之一的王家，更是被奉为皋圭，严苛遵循。
“刚巧？一扇两扇门也就罢了，你见过十二道城门都同时齐活的巧么？”王文鸳的怒意又涨了几分。
一股存亡危急当头笼下。
王文鸳攥在衣袂中的指尖一滞：“……以怀安郡君身份……以辛夷名义……”
现在王家势盛，贵为五姓之首。长安城虽说是天子脚下，也倒是踏在王家背上。
嘎吱一声，马车停在了城门前。
“怀安郡君身为外命妇，仪德殊殊，闺中典范，又怎会半夜不归？尔必是冒充！冒充外命妇，欺君大罪，极刑当诛！来人，放箭！”
“女人恕罪。是城门因为大雪积存，一块撑门石摇摇欲坠，守将们遂临时封闭了城门，但并未说何时开城。”小丫环惶恐的声音从车别传来。
独一的能够是，天年，不如人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