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怪本身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错把功臣当奸人。
这番话说得露骨,却也是大口语。
脚步没有一丝踌躇,辛夷回身向前府走去,眸底有熊熊的火焰在扑灭,瞧得沿途奴婢族亲嘴巴都张成了圆形。
人间皆如流浪,命若蜉蝣流落。
“六女人出门了——”
“媳妇儿多谢族叔。”高娥甩了甩锦帕,又要擤鼻出泪来。
辛夷避在耳房的拐角处,只暴露一双眼睛,高娥和诸人并没有发觉非常,闹剧或者荒唐持续旁若无人地演着。
孙玉铃反着说的话,让诸人的神采顿时有些非常,暗中的辛夷更是眸色一凉,大抵明白了后果结果。
若不是高娥的“佛偈”,分炊也不过是嘴上说说,若真是天意到了头,统统人还得睁眼瞎地,住在一堆儿齐活死。
“是么?只怕不是西天极乐,而是自家的腰包。”辛芷银铃般的声音,听得人耳朵欢,但话里的意义倒是寒意飚飚。
高娥盯向孙玉铃,也笑得是意味深长:“铃姨娘这话说的,当初发起分炊的时候,姨娘但是打头反对的。现在且是怀了怨气,连佛祖也不放眼里了么。敬佛不嫌多,钱天然也不嫌多。”
上房前的空位上,装着财物的箱箧堆成了小山,瞧得高娥眉开眼笑,眸底的炽热都快溢出来了。
为了证明这番“佛偈”,高娥还请了罔极寺高僧来作法,印证了辛氏气运已尽,回天乏力,若想自救条活路,唯有分炊各奔东西。
一名族老瞧了瞧满地财物,为莫非:“长房媳妇儿,我们辛府本就不是高门,现在全族丢了官位,总得存蓄点为此后筹算。能拿出这些财帛来,已经是极力了。”
但是当辛夷来到上房苑子时,她突然使了个眼色,让通报的小厮住了口。
旋即,或是惊骇,或是欣喜,或是担忧的通报声顺次响起,搅动得本就喧闹的氛围又不安起来。
高娥便又托口得佛祖托梦,说辛氏气运已走到了头,又是惹上王家又是罢官,便是全赖此,若不分炊只会落得全族俱亡。
“七女人这话甚么意义?我高娥守寡十年,奉养岳母,没有功绩也有苦劳,何时轮到你这个小辈来指导?你把话说清楚!说清楚!”高娥端出长辈的架子,好像受了天大的委曲,锦帕一甩便要挤出泪来。
妇人的话不成信,高僧的话不得不信。辛周氏被连日“作法”闹躺下了,辛歧也心神俱疲不再管,辛氏民气树倒猢狲散,乍然就散了个完整。
上房前堆积了二十余人,都是族中得脸的人物,满地散放着布包箱箧,暴露些珠钗角元宝尖,高娥俏生生立在当头,甩着锦帕哀嚎道:“莫非就这么点?”
高僧做法驱灾,信众供奉香火。本质也就是场你着力我出钱的买卖,不过是顶了善恶普渡的佛光,多了唬人的皮相罢了。
是以站在上房前的高娥并没有留意到,辛夷已经在跟前了。
高娥一怔。目光终究从财物上分开,转头看向了辛芷。
大魏崇尚佛法,蔚为成风,连天子都亲身六迎佛骨,佛道显赫可谓历朝之最。以是天下百姓大多信奉佛法,就算实在心眼不信的,大要上也得装模样。
以是孙玉铃听高娥讽她“不敬佛”,立马涨红了脸,说话也带了刺来:“奴家不敢不敬佛祖,只是这重新到尾,都是大媳妇儿一人掌事,佛祖也得体恤您操心了。”
高娥偷偷地觑了眼小箧里的碎银,眸底炽热一闪,脸上的神采愈发朴拙贤能了,和她那守寡十年,奉养岳母的纯洁名儿倒是配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