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聪明了。快快去罢。”凤仙对劲地笑了。
“回公子的话。奴婢把手上活都干完了，向管事允了话才出来的。”婢女们谨慎翼翼地瞧了眼江离，见后者并无表态，才敢说下去，“是尔玛，不，白莳白女人，在内里儿的竹林里跳舞哩。传闻舞姿美异，一传十十传百，大师都去瞧希奇了。”
那晚大殿中，他刺伤女子的眼角，留下个剑疤，竟被女子以一枚花钿讳饰，一枚银色的胡蝶花钿。
江离眼眸微眯。伤害的气味顷刻从他身上迸发，若说目光能够杀人，那他现在的对视，仿佛已经杀死白莳千万遍了。
江离第一在乎的不是这番话，而是白莳脸上的花钿。方才起舞没看清，现在二人对视，他微微不测，女子的花钿在眼角。
大魏女子时髦花钿，但多在眉心。江离还是头次见，能有人贴到眼角去的，但是他下认识感觉，也不丢脸，乃至，有点都雅。
眼看着剑刃在喉，竹林的氛围可怖到极致，白莳却抹了把额角的汗，毫无躲闪地直视江离：“巫舞。这是我羌祭奠天神时，由释比所献的巫舞。公子说乱蜀地民气，那到底是跳得好，还是不好？”
江离唇角一翘，踏出门槛，最后半句话跟着悠悠四月风传来——
且非论其他，白衣轻舞，竹林婆娑，四月芳菲天，光是这副画，就足以动听心魄。
江离点点头，再次迈脚，却又似想起了甚么，迎向日光的眸色一闪：“对了，凤姨，关于江山和美人的挑选，本公子比来得人提点，感觉或许有不一样的答案。”
世人都倒吸了口冷气。还向来没人敢和江离这么说话，或者说，有一两个不长眼的真这么做，立马就成了刀下鬼。
2.上官昭容妆花钿：《北户录》里论述得比较详细：“天后每对宰臣，令昭容卧于案裙下，记所奏事。一日宰相对事，昭容窃窥，上觉。退朝，怒甚，取甲刀札于面上，不准拔。昭容遽为乞拔刀子诗。后为花子，以掩痕也。”
一个以问为刀，另一个也用问怼了归去。针尖对麦芒，涓滴不落下风。
江离冰冷浸骨的声音传来：“说完了么，你还没答复本公子的话。彼羌用心安在！”
白莳终究肃了小脸。不卑不亢地下颌一抬：“那公子也没答复臣女的话。既然公子这么见怪，那臣女的舞，是跳得好还是不好？”
他只是江离。她只是凤姨。这段从儿时拯救之恩开端，伴随了十余年的拘束，早已不是血亲，胜似血亲。
暗中保护的钟昧瞧得一惊一乍。
“……江山可不必然是皇位呐……”
凤仙瞥了眼炉子上的药汁，下认识叫住他：“你去哪儿？这药好了，还热乎，先把它服了。”
因而瞅着江离憋笑，凤仙也自发失误，仓猝挽救了句：“治得了病，还是治得了命。我和他都是认死理的，这茬争辩了半辈子也没成果。我为甚么来讨骂？”
白莳话还没说完，便本能地惊呼变声。本来鼻尖前的剑尖乍然一进，削断了拂起的青丝几缕。
“等等！出甚么事了。”江离不快地顿住脚，叫住几个向他施礼的婢女，冷声发问。
“谁想来看他了？必定不是本神医。”凤仙猝然打断江离话头，语意却不打自招，好个此地无银三百两。
白莳一笑，暴露两行碎米牙，日光映得她眼眸晶亮。
“白莳？”江离眉心一蹙，看了眼不远处的正殿，脚步考虑几番，终究拐了道，“带本公子去，速去速回！”
二人一来一去，男人再没棋君的清傲，女子也没神医的出尘，反倒似官方浅显的姑侄，嘴碎的念叨，脾气犟的怼，平常又平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