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边大饥,人相食。谏大夫如普行边兵还,言:“军士久屯寒苦,边郡无以相赡。今单于新和,宜因是罢兵。”校尉韩威进曰:“以新室之威而吞胡虏,无异口中蚤虱。臣愿得英勇之士五千人,不赍斗粮,饥食虏肉,渴饮其血,能够横行!”莽壮其言,以威为将军。然采普言,征还诸将在边者,免陈钦等十八人,又罢四关镇都尉诸屯兵。单于贪莽赂遗,故外不失汉故事,然内利寇掠;又使还,知子登前死,痛恨,寇虏从左地入不断。使者问单于,辄曰:“乌桓与匈奴无状黠民共为寇入塞,比方中国有盗贼耳!咸初立持国,威望尚浅,极力制止,不敢有贰心!”莽复发军屯。
天凤元年甲戌,公元一四年春,正月,赦天下。
乌孙大、小昆弥遣使进献。莽以乌孙国人多亲附小昆弥,见匈奴诸边并侵,意欲得乌孙心,乃遣使者引小昆弥使,坐大昆弥使上。师友祭酒满昌劾奏使者曰:“蛮夷以中国有礼谊,故诎而从命。大昆弥,君也,今序臣使于君使之上,非以是有蛮夷也。奉使大不敬!”莽怒,免昌官。
莽下诏:“将以是岁四仲月遍行巡狩之礼,太官赍糽、干肉,内者行张坐卧;所过毋得有所给。俟毕北巡狩之礼,即于土中居洛阳之都。”群公奏言:“天子至孝,新遭文母之丧,色彩未复,饮食损少;今一岁四巡,门路万里,春秋尊,非讙、干肉之所能堪。且无巡狩,须阕大服,以安圣体。”莽从之,要期以天凤七年巡狩;厥来岁,即土当中,遣太傅平晏、大司空王邑之洛阳营相宅兆,图起宗庙、社稷、郊兆云。
是岁,濒河郡蝗生。
莽以《周官》、《王制》之文,置卒正、连率、大尹,职如太守;又置州牧、部监二十五人。分长安城旁六乡,置帅各一人。分三辅为六尉郡;河东、河内、弘农、河南、颍川、南阳为六队郡。改名河南大尹曰保忠信卿。益河南属县满三十,置六郊州长各一人,人主五县。及它官名悉改。大郡至分为五,合百二十有五郡。九州以内,县二千二百有三。又仿古六服为惟城、惟宁、惟翰、惟屏、惟垣、惟藩,各以其方为称,总为万国焉。厥后,岁复变动,一郡至五易名,而还复其故。吏民不能纪,每下圣旨,辄系其故名云。
河决魏郡,泛清河以东数郡。先是,莽恐河决为元城冢墓害;及决东去,元城不忧水,故遂不堤塞。
初,隃糜郭钦为南郡太守,杜陵蒋诩为兖州刺史,亦以廉直为名。莽居摄,钦、诩皆以病免官,归乡里,卧不出户,卒于家。哀、平之际,沛国陈咸以律令为尚书。莽辅政,多改汉制,咸心非之;及何武、鲍宣死,咸叹曰:“易》称‘见几而作,不俟整天。’吾能够逝矣。”即乞骸骨离职。及莽篡位,召咸为掌寇大夫;咸谢病不肯应。时三子参、钦、丰皆在位,咸悉令解官归乡里,闭门不出入,犹用汉家祖腊。人问其故,咸曰:“我先人岂知王氏腊乎!”悉收敛其家律令、书文,壁藏之。又,齐栗融、北海禽庆、苏章、山阳曹竟,皆儒生,去官,不仕于莽。
初,五威将帅出西南夷,改句町王为侯,王邯怨怒不附。莽讽牂柯大尹周歆诈杀邯。邯弟承起兵杀歆,州郡击之,不能服。莽又发高句骊兵击匈奴;高句骊不欲行,郡逼迫之,皆亡出塞,因犯法为寇。辽西大尹田谭追击之,为所杀。州郡归咎于高句骊侯驺,严尤奏言:“貉人犯法,不从驺起;正有它心,宜令州郡且尉安之。今猥被以大罪,恐其遂畔,夫馀之属必有和者。匈奴未克,夫馀、濊貉复起,此大忧也。”莽不尉安,濊貉遂反;诏尤击之。尤诱高句骊侯驺至而斩焉,传首长安。莽大说,下书改名高句骊为下句骊。因而貉人愈犯边,东、北与西南夷皆乱。莽志方盛,觉得四夷不敷吞灭,专念稽古之事,复下书:“以此年仲春东巡狩,具礼节调剂。”既而以文母太后体不安,且止待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