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四弟”明显令夜天凌非常不测，他愣了半晌，将东西接过来，本来是个雪玉雕成的莲花坠。
伸开眼睛，雪色的根柢上还是一株素兰，柔静而清秀，三两点纤蕊，修叶隽然。灯下看去，三分风骨似携了冰魂雪魄，幽幽一抹兰芝暗香浮动，交叉如幻。
瓷瓶偶然碰撞，一丝极轻的响声，落于耳中。夜天湛仍未展开眼睛，眉间淡淡掠过一丝轻痕。不必看，冰瓷玉声，萧山越窑驰名的制作，仅供宫里及各王府利用，当初延熙宫尤常用。月弧般的瓶身，偶也有八棱形的，她喜好用雪色的绫绢垫了灵芝木封口，薄绢偶然沿瓶身洒下，便半遮着瓶上手绘的兰花。
只差了一刻，弹指顷刻，九天鬼域。肝火总要有人来承担，那一刻雪飞影溅、金玉交震，是各自没法再用明智掌控的情感，不异的哀思，不异的恨怒，不异的苛责。
万俟朔风目光炯炯慑人：“虞夙前夕命丧湛王手中，东西突厥难再联手，现在三城当中，苏图海是漠北重镇，最难霸占。”
夜天凌不动声色地看着最后一人分开，眼底冷然沉寂，眸心一缕利芒稍纵即逝，如烈阳光灼，洞穿统统。指掌间，一张无形的网，已悄悄笼向雁凉城。
万俟朔风霍地抬眼，似有话到了唇边，又硬生生压回。夜天凌看在眼中，声色不动。
半晌地停顿，夜天凌叮咛道：“来人，传南宫竞。”
冰雪地里，有道颀长的人影独立着，青衫一角冷风微过，飘飘摇摇。
雪玉晶莹，每一瓣莲花都如月光般莹润，似固结了昆仑山畔寒冰剔透，微微一点渺远的凉意。夜天凌手把握起，道：“我会的。”
“既然迟早要产生的事，何必用解释去迟延。”夜天湛重新合上眼睛，似是不肯再多说。
言罢，他霍然回身举步，不料竟见到殷采倩立于身后，月光清影下，她已泪流满面。
他手中亦拎着酒，此时仰首饮下，饮尽放手，酒壶噗地落入深雪：“十一弟，待替你报了仇，四哥返来陪你一醉！”
卿尘微微点头，淡静的眸中出现一层雪玉样的暖色。在朝为官，没有人是干清干净的，十一的血不会白流，她一点一滴都记在内心，巩思呈、钟定方、冯常钧、邵休兵，他们每一小我都要为此支出代价。她清楚地晓得，夜天凌也毫不会放过出售玄甲军的人，更不会放过，突厥。
殷采倩道：“你亲身领兵，突围声援，有些事即便要怪，也不能全怪在你头上。”
“为何只画兰花？”
夜天凌不急不缓回身：“你还想要甚么？”
夜天凌蓦地扭头，眸中映雪一抹寒光骤现，殷采倩却扬眸与他对视，隔着夜色，泪眼蒙眬。
“日郭城。”夜天凌道，“离此也不远了。”
冷月半洒，入夜的雁凉城静然，人马安寂。
夜天湛唇角极轻地带出一笑，却分歧昔日萧洒，七分傲气，三分淡然：“你让我和他解释这些？奉告他我极力了，请他息怒？还是奉告他我恨本身没早赶到一刻，铸成大错？”
“一言为定！”
排闼而入，她将风帽抬手拨下。夜天湛靠在软榻上闭目养神，几簇灯焰之下他看上去神采极惨白，却衬得那丹凤眼线墨玉般斜挑入鬓，灯影深浅，将他俊雅的面庞勾画得清楚。
他留步：“是你。”
万俟朔风道：“我曾以突厥右将军的身份驻守苏图海，柔然有人在城中。”
雁凉行营，万俟朔风入内见到夜天凌，顿时有些悔怨挑了这个时候。
“好！”万俟朔风拍案道，“无妨先取左玉，继而苏图海、四合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