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们尚未赶到，夜天湛便跨过山石去看那白鹿。想起迩来朝中诸多事端，皇上的态度一向非常耐人寻味，他不由微微蹙眉，这一天游猎的兴趣便淡下了几分。
“是。”黄文尚察言观色，跪安前摸索着问了一句，“陛下仿佛不太舒畅，要不要臣请下脉？”
时候仿佛呆滞在这一刻，也不知过了多久，皇上终究将金弓缓缓放下，仿佛轻笑了一声：“起来吧。”
斯惟云点头道：“陛下，不如还是让臣回湖州吧。”
两人都肃容不再出声，这时中间斯惟云忙顺着将话题带回了修渠之事：“陛下，当务之急还是要抢修广通渠，此次若不是广通渠未成，湖、云两州不至于遭此灾害。但梅羽先也有不当之处，大水来时，既知广通渠不能利用，便应当及时在上游开闸泄洪，则能够毁泸阳、沣知等几郡的代价，保全两州十七郡，亦使广安渠无恙。”
不见垂问，黄文尚便躬身立着。过了会儿，皇上放动手中看着的奏疏，半合双目今后靠去，问道：“去清华台请过脉了？”
昆仑苑中，天子行营旗号连缀，御林侍卫哨岗麋集，人声马嘶，遥遥可闻。
入春以后天朝有几项极大的盛典，是一年当中最热烈的时候。四月中旬，正逢一年一度天都春猎，昊帝起驾宣圣宫，自亲王以下皇亲士族尽皆随行。皇后现在身子沉重，连本应由她亲身主持的亲蚕礼都免了，此时这些打猎、射典之类的便未曾插手。
夜天凌黑沉沉的眸底轻微一波，连带着湛王也抬眸。这动静对凤衍来讲却来得最为及时。公然，皇大将手中的奏疏一合，丢下话来：“归去想清楚该作何措置，明日奏本上来。”言罢拂袖出了宣室，起驾含光宫。
这一弹劾到了御前，昊帝极其大怒。近年清查亏空，第一查的便是调用，这本便犯了大忌，何况又形成毁堤淹田的重灾，马上传凤衍入宫见驾。
湛王乌墨似的眼梢悄悄一挑，唇边笑意模糊加深几分，处变不惊，稳而稳定，不愧是三朝宰辅相臣。
夜天凌展开眼睛：“你究竟有几分掌控？”
湛王眼中冷芒一沉，劈面杜君述和斯惟云同时皱眉，凤衍公然姜老弥辣，这一招攻守兼备，不但搬出了皇后，更是将皇上与湛王间的一笔旧账也悄悄害在内里。
“免了。”夜天凌抬手命他免礼。十二随后而至，见了夜天湛便笑道：“哈哈，本来是七哥，我正奇特这是谁的箭，竟能和四哥一较高低。”
湛王如何听不出凤衍是想将殷家拖下水，嘲笑道：“何必如此费事，此事只需问一问凤京书便明白了。传闻凤京书在司州故里修了一座梵刹替凤相夫人祈福，以南岭檀香为木，东海白玉为阶，自称连陛下为太皇太后构筑的昭宁寺也不能及，不知此事凤相觉得如何？”
凤衍暗惊，不想凤京书酒后一句醉话，千里以外湛王竟晓得得如此清楚，除此以外，不知另有多少事落在了他手中。当即道：“小儿为母捐资礼佛一事，事前曾蒙皇后娘娘准予，娘娘还是以恩赐补葺之资。山野小庙岂敢与昭宁寺相提并论？昭宁寺的范围造项王爷最为清楚，此话岂不荒诞？”
过些时候，他重新拿起刚才看着的奏疏，再次浏览那洋洋洒洒长篇大论，苗条的手指在那精彩的金龙浮雕之上微微收紧，略泛出些惨白，俄然间广袖一扬，便将那奏疏劈面掷在了御案上。
侍卫们闻声报命，纷繁打马，随他追入山谷。几支流箭畴昔，鹿群吃惊，渐生混乱，那白鹿立即被和其他鹿冲散开来。夜天湛目标是那只白鹿，纵马紧追，不由便深切山谷。天气渐暗，门路愈窄，四周密林丛生，两边山势也更加嶙峋整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