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长案翻倒,玉瓶碎,金盏裂,砸落一地狼籍。
卿尘喝退世人,吃紧排闼入内。
元修道:“我临摹的是皇伯父的字,不过,还不是很像。”
内里侍畴前前后后跪了满地,黑压压直到阶下,晏奚心急如焚,远远见皇后赶来,奔上前去:“娘娘,皇上本身在内里……”
夜天凌眼底尚存一丝复苏,死死盯住她的眼睛,阴暗中只见她焦灼晶亮的眸光,倒映出那几近崩溃的神态。身材里似有万箭穿心,利刃附体,似大水猛兽四周冲撞,似万蚁噬骨剧痛难当,但能见这熟谙的眸子,黑暗中只剩这一双清湖般的眼眸,冰色的光,微凉的暖,让他凭着残存的明智节制着本身,不致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卿尘闻言便淡淡一笑,执起笔来,将整幅笺纸抬手一拂,牵开云袖,漫笔落墨。
那字中气势几将元修震住,半晌才道:“皇伯母,本来你的行誊写得和皇伯父一样好,我见过这几句词。”
势似奔雷,威震江山动,剑如白虹,出鞘追首恶……
“哦。”卿尘眉心淡淡一拧,当年初到湛王府,她无事可做,无处可去,将这一首词何止临摹了千百遍,这手字便是当时候练出来的。
沉重的朱漆描金殿门被缓缓推开,一抹清幽的身影迈过金槛步了出来,乏力地靠在了盘龙飞起的门柱旁。
他看了一会儿,终究叫道:“皇伯母。”卿尘回身,元修体贴肠道:“你坐下歇一会儿吧,站了这么久会累的。”
元修上前牵了她的手,抬头笑道:“能跟从皇伯母身边,我当然情愿。”
卿尘道:“为甚么临摹皇上的字?”
日光刺目,炽烈如灼,玉栏琼阶琉璃瓦连成一片浮光白亮,锋利的一声脆响划破呆滞的氛围,碎瓷纷落的声音自宣室中传来,直刺民气。
她安稳的话语终究让元修感觉惊奇,不解地扭头看向她,她问道:“记着了吗?”
卿尘本拗不过他的力量,不料他紧抿的薄唇猛地牵动,俄然大口鲜血喷溅而出,伴着他狠恶的咳嗽落上她衣衿,顿时便将白丝染作血红一片。
卿尘冷不防被他推开数步,脚下踩得碎瓷纷繁乱响,几乎撞上桌案。她不管他劝止,扑畴昔伸手抱住他:“四哥,你忍一忍,忍畴昔就好了,很快会没事的。”
如冰似雪的纸面上乌墨清楚,一气行书龙飞凤舞,纤毫之下,转折孤峭,险要处力透纸背,最后一笔带出断交锋芒如刃,铮然迫目而来。卿尘写完后扬手便将笔掷回案上,凝眸看过。
云鬓散覆,混乱流泻腰畔,几近遮住了容颜,一身白衣之上血迹宛然,是惨白与墨黑间独一的色彩,分外刺人眼目。大殿里一小我也没有,一丝声响也无,一丝亮光也无,只闻声本身低低的呼吸,卿尘抬手抚过脸颊,没有泪水,反而是一缕轻涩的苦笑,透过冰冷的指尖落了下来。
元修道:“皇伯父的字有气度。”
卿尘垂眸看向本身张扬放肆的字,从昨日起心间一股仄闷之气随这笔墨尽出,长袖静拂,自案前站了起来。忽见一个内侍惶急奔进殿来,近前跪倒,仓猝间连礼数都不顾,急喘道:“娘娘,快,皇上……皇上退朝了。”
“元修叩请皇伯母万安!”身后一声尚带稚气的问安传来。卿尘回身,淡淡晨光之下,湛王世子元修身着水色斑斓单袍,头绾瑞珠冠,身量虽小,举手投足间却萧洒,端端方正一个跪礼以后,抬开端来。
天光似水,自遥遥天涯漫上龙壁殿阶,落在玉色流岚宫装之上,蒙蒙清冽,模糊是几分静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