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人皆觉得忠王已死,颜逊不计前嫌,至心为忠王的子孙血脉追求稳妥的庇荫,哪知他竟如此阴贼。萧慎与楚王历事多,闻言只意味深长地互看了一眼,却有出头鸟抢口道:“颜相何意?黔地蛮荒,自古乃放逐犯人地点,仁心如何彰显?”忠王骸骨未寒,为了乃父与忠王之间的小恩仇,记恨至今,气度局促令人咋舌!

忠王无后代绕膝,嫡宗子唐玳过继给天子,侧妃育有一女,年不敷四岁,涉世尚浅。既是家事,又是国事,天子便召了宗人令楚王与数位朝臣商讨。

楚王家大业大,视款项如粪土,风雅得很,当下大笑,他拍拍萧慎:“萧相想喝甚么,自去酒庄取就是了,还与我客气!春光恰好,商赞老头那儿要开百花宴,我命人备了十坛百花酿,下月赴宴,一饱口福!”

唐潆昂首,眼睛湿漉漉的非常竭诚,她说:“母后不看儿臣,安知儿臣在看母后?”

忠王故去,六合间仿似留下一缕英魂,在唐玳年幼的躯体上烙下生命持续的陈迹,使他一夜长大。前几日抱着商赞的双膝痛哭流涕的孩童消逝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笑容陌生而客气的少年唐玳,含凉宫宫人数百,竟让他们母子二人活出了冷宫的味道。

天子刚才将他们斥逐,萧慎与楚王拖着王子元,因此走得慢,清清楚楚地闻声天子向颜逊问道:“朕听闻,颜相广结老友,此中可有晓得冲举之术的方士?”天子久病缠身,药石罔效,日薄西山之际,欲如先帝般,将与天同寿的但愿依托于求仙问道。颜逊似早有预感,数月前大张旗鼓地为一牛鼻子羽士设坛扶乩,百试百灵,名声是以传开,天子应有所耳闻。

眼下,竹帘被宫人卷起,温暖的春光投射出去。皇背工握书卷在看书,她脾气喜静,做任何事皆沉心静气,不肯受人打搅。唐潆与她坐在一块儿,眼睛在看书,眼角在看她,重新到脚写着萝莉版的“心猿意马”。皇后无法,放下书卷,侧脸看她:“目不能两视而明,耳不能两听而聪。看书便好都雅,那里学的一心二用?”

颜逊笑答:“黔地。”

王子元暴躁廉洁是朝堂上出了名的,人送“火牛”殊称,他反倒乐哉悠哉,借此自称“火牛居士”。萧慎与楚王见他额角青筋暴跳,互使了个眼色,一面躬身辞职一面将这火牛拽出殿来。王子元几近是被胳膊架胳膊抬出来的,脚都沾不得地,怒极,顾不得臣仪,粗着脖子嚷:“萧相!楚王爷!二位莫要拦我!”

如此一来,颜逊又抓住天子一处软肋,时势难料。萧慎收回目光,向楚王苦笑道:“萧某得先帝陛下托孤,不敢懒惰,即使拼碎一身老骨头,也必然誓死保卫江山社稷不落于旁人之手。来日若不幸堕入囹圄,望楚王爷念及旧情,赐我美酒一瓯。”

出头鸟名唤王子元,吏科给事中,夙来以披肝沥胆闻名,诚恳人一个,哪比得过颜逊皮厚如城墙,立时被这浑如地痞恶棍的抵赖给气得浑身发颤。昂首看了眼天子,望他能明辨是非忠奸,主持公道公理。哪知,天子深思半晌后竟说道:“此举或可行,颜相留下细商,尔等先退下吧。”

睿王妃肚子争气,生了孪生兄弟,嫡宗子为睿王世子,次子过继给忠王,秉承王爵,保全忠王的血脉。忠王的封地又与睿王的封地毗邻,两地风土情面附近,气候适宜,此举想来甚是合适。几位大臣皆表附和,欲附议,萧慎却忽道:“封地附近,只怕不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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