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人置于枕边,只余小半张脸苟延残喘,甚是风趣。皇后将泥人放好,才向忍冬笑道:“你不知,小七入眠前总抱着它。有一回,我悄悄取走,她清楚睡着,也自眼角滑出几行泪来,将我的手当作泥人紧紧攥住不放,才垂垂安稳。”皇后想着,更加感觉好笑,唇角弯弯点头道,“浑身傻气。”

忍冬了然,点头,又禀道:“殿下,民居已命人盘下,雇几个奴婢婢子将院落清算安妥,便可入住。”

刘兆和是颜氏的弟子,估计学业未成便出了师,说话不甚油滑。“百姓多有受其勾引而不自知者”,此话一出,将天子拉低至与布衣一样闭目塞听学问浅薄的层面。颜逊则三言两语揽下罪恶——非陛下错也,臣之过!

演技么,唐潆宿世兼职演员,可谓与生俱来。只是,她小,在实际机遇。将来,也未可知。想到这儿,唐潆不由看向唐琰,他已入朝涉政。唐琰夙来正襟端坐,一丝不苟,沉稳持重。也是这沉稳持重,在他与弟弟mm之间划下一条楚银河界,泾渭清楚,朝臣几次交口奖饰,弟妹却更加疏离生分。

谨身殿内,除却屏风后听政的三人与宫娥内侍,仅天子、颜逊与刘兆和三人罢了——掌起居注的中书舍人临时不提。三个男人,无脚本台词,同场飙戏,分外纯熟。被迫感染了数年厚黑学的唐潆忍不住在内心感慨:人生活着,公然端赖演技。

颜逊虽是国舅,也从无随便出入中宫之理。元皇后颜祁尚在时,颜逊是颜祁的胞兄,兄妹情深厚谊,天子独宠颜祁一人,许了她很多特权,颜逊借机蹭利,不时以家中二老思念独女之名代为看望。元皇后薨逝,中宫移至未央宫,除别的,几近再无变动,特权是以遗留。

颜逊的言语中充满了鄙夷,目露凶光,眼角也高高向吊颈起:“成败皆系于你,若事败,我毫不留你性命!四年前,你与我暗害,择一宗室子搀扶,视其为傀儡,待陛下大去,暗中操控新帝,进而蚕食皇位。你独居深宫,宫人几经更迭,觉得可瞒我耳目,暗度陈仓?”玉石一事,余笙不受惩罚,反入太病院任职,那夜宫中究竟产生何事,颜逊无从得知,猜想下来,也与皇后脱不开干系!

对皇后以存亡性命威胁,颜逊已然熟能生巧,“卑鄙”二字,颜逊由身到心都安然接管,即便如此,他在面对皇后时,还是心虚。他深知,女肖其母,皇后与她的生母是一脉相承的心性坚毅,款项权力都抵不过心中秉承的所谓道义,因其母,阿爹退隐归田不涉朝政,那女人是阿爹的软肋。颜逊不屑,他没有软肋,他欲登九五,君临天下,无人可反对他的脚步!

颜逊翻过那几页,寻到一页,摆在皇前面前,指了指:“殿下是颜氏女,莫是不知颜氏缺甚?”颜逊为右相,颜逊之弟颜伶为户部尚书,六部中颜氏亦占有要职,戋戋一个工部郎中,半点外力也借不得,要它何为?颜氏既要搀扶临川郡王争储,未雨绸缪,逼宫兵变亦在打算当中。

皇后忍下统统情感,拢在曲裾中的手曲握成拳,指尖死死地掐着掌心,她安静道:“我自极力而为。”

皇后点头。未央宫,余笙自是不能久留的,她这几日已搬入太病院暂住,姑父本是太病院的医官,虽去官多年,人脉友情尚在,姑母又是出云大长公主,自会有人照拂。余笙与薄玉结契之事,并非无转机之法,只是需耐候机会。

天子无家事,后代的婚姻亦是深涉政治好处的大事,非一朝一夕可理清。唐潆看着唐琰,心中哀叹,只盼这婚事尽早定下来,她不肯见母后日夜劳累伤身。唐潆惦记皇后,皇后一人于未央宫亦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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