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王第七子夙来端方,我是早有耳闻。”

“宣城郡王的嫡宗子周岁宴时我曾有幸见过一眼,钟灵毓秀的剔透模样,想来长大了必不会差。”

如果换作旁人,幼年浮滑不甘落败的张显昭定然应战。檄文中他虽挥毫泼墨字字泣血,将颜氏兄妹贬低作罄竹难书罪不容诛的恶人,本日前,他与皇后倒是素未会面。史乘文籍中常有外戚乱政的先例可循,不管皇后嫔妃,皆是明丽魅惑,红颜祸水之人。张显昭心中先入为主,几近要将皇后视作妖精变作的狐媚子,哪知到了跟前,竟是个欺霜胜雪素衣白衫又心机沉稳的女子。

张显昭伸手入陶瓷棋瓮中摸索棋子,玉石棋子大要光滑冰冷,冻得贰心中大惊。他自三岁起学棋,及冠后便少有敌手,入京时萧慎还与他对弈过几局,无不落败。半柱香未到,皇后竟……

萧慎执笏敛目,天子克日喝药卧榻,储君人选是他与天子商讨的,圣旨更由他亲手执笔,无甚讶异。至于颜逊……萧慎看向颜逊,见他气定神闲分外舒畅,想来御前奉养的宫人嘴舌又不大周到了。

皇后语气果断平和,张显昭咀嚼不出弦外之音,心下更加迷惑。见她起家,便知本身该辞职了,俯身施礼后寂静退下。行至殿门处,皇后俄然道:“檄文立意深远行文流利,只是怕有一处引据的典范不当。”

皇后矜贵地抬起下巴,将纤纤玉手搭在忍冬的掌心上,起家,浅笑道:“无他,对弈罢了。”

萧慎在金水桥上站定脚步,手扶精雕细琢的汉白玉雕栏,望了眼远处在漫天白雪中暴露灰蒙檐顶的殿宇,感觉更加捉摸不透中宫那位清冷若幽潭深泉、高慢似九天寒月的皇后殿下。

“张大人,承让。”皇后的声音如她的人普通,仿似在一汪清泉中浸湿的一匹素色纱绢,洁净中透着清澈与冷冽,仔谛听来又分外温和。

张显昭只好直言:“恕臣大胆,敢问殿下召见微臣所为何事?”

张显昭抬头饮尽茶水,捻棋封住皇后的来路,令她有如腹背受敌,进退维谷。

浓醇温润的茶水滚入喉咙,张显昭心中暗道过瘾,复苏了几分神智。在他眼里,中宫并非龙潭虎穴,一来皇后戋戋二八韶华的女子,他一个七尺男儿怕她何为?二来太子弘短命不久,朝中局势不稳,颜逊与她皆不敢胡作非为。

即使有初创女帝先河的元朔帝的例子可循,文武朝臣心中认定了唯有宗室子才是担当大统的至才子选。朝廷局势瞬息万变,前朝有颜逊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有颜祎宝册凤印把持六宫,两年来,颜氏兄妹里应外合暗度陈仓不知不觉伤害了多少身强体健的宗室子。一个传闻还离不开乳娘的奶娃娃,其父端王无权无势,进京入宫不是堪比羊入虎口?

枝头梅花上攒的积雪,官窑承制的紫沙壶盛之,置窗台待化。松香炭火烹煮,滚沸后静置。滇南岁贡仅十斤的普洱茶饼,先洗茶后倾水,茶叶于薄胎白瓷杯中舒软展开,又缓缓沉入杯底,化作澄黄稠密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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