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正历经两朝,可谓老臣,仁心妙手,德高望重,先帝久病缠身,因有所求,故而待他各式礼遇。他未曾伐功矜能,于职守上兢兢业业,唐潆因循先帝之风,待他亦是夷易近人,从未如眼下这般气势凌人。
夜色如墨,冷风瑟瑟。
医正抖如糠筛地跪下来,他面白如纸,叩首道:“臣罪该万死,陛下息怒。”如是者三,方略加停歇。虽未昂首,但周遭君威的无形压迫有如万钧,骇得他呼吸短促气味不匀,紧忙将本身所知通盘托出:
唐潆逼近一步,厉声斥他道:“休再瞒朕!欺君之罪,你可担待得起?”
心上嫩肉如遭刀创,如被箭雨,千疮百孔,疼得她狠狠咬住了下唇。脚步几乎站立不稳,她忙扶住一侧的木桌,勉强平静下来,又问道:“你刚才说,余毒未清?甚么余毒未清,她整日居于深宫,何人敢乘机下毒害她!”
金尊玉贵,自有福佑?
她固然强自平静,话间语气的颠簸激颤听来却非常骇人。医正双肩止不住地颤栗,恐怕本身稍有不慎未能善终,他伏腰下去,声线剧颤:“此、此毒名为‘牵机’,毒性霸道坚固,难觅良方。贼报酬谁,臣……臣确切不知。”
她看向医正,这个两鬓银丝精力矍铄的白叟,是这间太病院、是这座禁宫、乃至是普天下医术首屈一指之人,现在,他明知倘有讲错定会令她勃然大怒,本身随之便有性命之忧,却仍以真相坦言,确是不得已而为之之事。
病愈之法,尚未得知……病愈之法,尚未得知……
即便太病院医官昏庸,官方卧虎藏龙,重赏之下必有能人。
这一发问,更有一“再”字,便表示医正――先前他呈上的脉案作伪,已是欺君犯上,倘若再不改过,难逃极刑。
长久的明智使唐潆得了半晌喘气之机思及此处,她再看了看殿内,便决然决然地回身往外走,深夜中径直拜访太病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