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早晨,没睡好的不止晚香,奚老太太一样也睡不好。
奚二夫民气中又急又苦,目光却被一张张陌生的面孔包抄,好轻易找到了女儿的眼神,她朝着晚香伸脱手,吃紧道:“晚香,过来娘这边。”
余光瞟到父切身边的夏华姑母,正巧奚夏华也在看晚香,尖巧的瓜子脸,固然眼角布了皱纹,可眼睛却还是亮的,皮肤有些惨白,让人感觉有些病态。晚香忙冲姑母展颜一笑,能尝试突破封建婚嫁的樊笼,且非论当下的凄楚,这个姑母还是值得让人爱护的。
“娘……”晚香有些后怕地回想方才母亲咳嗽地浑身抽筋普通的模样,谨慎地问,“您这是感冒了吗?还是旧疾?”
奚晚香不由自主地昂首望了望殷瀼,殷瀼冲她微浅笑了笑,旋即松开了她的手,殷瀼拍了拍她的肩膀:“去娘亲那儿,晚香乖。”
“感谢姑母。”晚香忙把手从耳朵上拿下来,笑眯眯地接过红包。这姑母人倒是驯良,晚香想着,正筹办把红包塞到背包里,忽而看到姑母有些粗糙的手上戴了一个格外新奇的金指环,做成藤草交缠的模样,顶上镶嵌着一粒豌豆大小的月光石,一看不知代价不菲,又与她朴实的穿戴格格不入,想来是其最好、最贵重且成心义的东西。晚香随口夸道,“姑母的戒指真都雅。”
奚晚香不由感慨,古时候的春节果然比当代讲究多了,一环一环如同法度普通松散,在欢声笑语中亦充满对鬼神先祖的畏敬。身上的新衣是这几天让布坊的人赶出来的,是遵循新的尺寸做的,是以比之前的更加称身一些。一想到这是堂嫂亲手为她量的尺寸,奚晚香就莫名其妙地欢畅。
说着,奚二夫人顿了顿,晚香愈发不解,便又诘问一句:“那您为甚么不让我与堂嫂来往?”
站在一边的冯姨娘亦重视到了,只默不出声地瞥着几人,此时的冯姨娘可管不了那么多了,奚家的姑奶奶的回家,是谁都没有推测的事儿,若奚夏华真如了老太太的愿,住在奚家不走了,那么奚家的家财冯姨娘怕是再难多做计算。这会儿冯姨娘只想李家的小贴尽快送过来,合了八字,敲定了婚事便一劳永逸了。
夏华,本是奚老太太最心疼的孩子。天真、爱笑、热忱,圆润光芒的鹅蛋脸上总仿佛闪着微微绒光,奚老太太不住回想着,又乍然想到现在的孙女儿晚香。
晚香忙帮着悄悄抚着母亲的脊背,宋妈妈亦忙不迭地帮着端茶送水。
乌檐画角,爆仗春回。
奚夏华本是个好动开畅之人,从小便被本身惯坏了,只是常日里嬉笑打闹、没大没小的,奚老太太都容了,乃至还感觉她非常敬爱。只是没曾猜想,夏华丫头竟能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悔婚、私奔的丑事。想起旧事,奚老太太仍然能感遭到当时的愠怒与痛苦。
是夜,奚晚香有些睡不着,母亲日趋清癯的脸时不时隐现在脑中,实在奚二夫人长得非常娟秀,年青时候柔肤凝脂若玉膏,双瞳剪水能传情,只是现在被每况愈下的身子折腾得非常蕉萃,晚香明白乡间看不好病,又没有这个心机去瞧病,只愿得过且过地拖着,直到把身子全然拖垮。她又想到堂嫂,母亲不让她与堂嫂来往却又是为何?本是一家人,且堂嫂家道优渥、对待晚香也很好,与她交好本该是再好不过的。晚香想不通,一眨眼的风景,天涯便出现了新一年的鱼肚白。
奚二夫人叹了口气:“没事儿,咳嗽了一年了,客岁起来的,上半年还断断续续,你走了以后娘便咳得严峻了些。不过也没甚么大抵,让村里的郎中看了看,说不打紧,不过身材弱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