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一时语塞,过了半晌才支支吾吾说道:“恰是呢。许是我当日一不留意,睡畴昔了。你倒说说看,究竟是几时去看她?”

那声音开初还道:“恰是,好久不见她了,莫说是你,就是我都有些想她呢。”待到宝钗提到香菱享福,蓦地间声音高了八度:“享福?怎会如许?你不是说诸事安排得安妥吗?不是把她托给刘姥姥了吗?那刘姥姥是极讲义气的人,既然答允了你,是再不会出错的。莫非你竟趁着我不在,将香菱送到了别处?”

陈义家的笑着回道:“如何没有,代价反倒比我们家的商行低些呢。何况小三子还说,比及赚的钱多了,就回明女人,多添些人手,派人专门在乡间收丝,再开几个作坊,如许得利就更丰富了。”

那声音恨声道:“既然你早看出这些利弊,为甚么不想个分身其美的体例,反倒害香菱刻苦!可见是有私心!”

那声音气急:“你――好狠的心!香菱那孩子这般命苦,自幼离了爹娘,又被人卖到你家,你自该待她好些。”

宝钗慢条斯理说道:“你且莫要焦急。香菱仍由刘姥姥看管。这点我并没有诳你。只是你细心想想,香菱小时候,固然也受过几年苦日子,但养在我家的这两年,一向跟着我,吃穿用度,可有少过她的?她常日涂的脂粉,头上戴的,身上穿的,哪一件不是上好的?不是我夸口,就是外头平常人家的蜜斯,穿的用的还不及她呢。前人常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她这一两年既然是这么过来的,一时把这些都给抛开,那里受得了?日里夜里还不晓得该如何哭呢?再者你也晓得她模样生得好,乡间人都是敞开了门,经常走动的,论流派松散远远不及我家,如果有甚么心胸不轨的,一时窥见,见她生得貌美,动了甚么不良的心机,又该如何是好?”

冷不丁一个高耸的声音在宝钗耳边响起:“你是不是忘了甚么事?”

那声音又是一愣,惊问道:“怎地我不晓得?”

莺儿茜雪闻言,都退下去了。宝钗方渐渐说道:“你莫急,也就这一两日了。提及来,那么久不见她,实在驰念,还不晓得她受了多少罪呢。”

陈义家的本来只是在二门外干粗活的妇人,现在在宝钗部下做了几个月,却垂垂历练出来了,说话间倒比畴前精干了很多,笑着回道:“女人说的自是正路。亲兄弟,明算账。起先我们铺子里也是这般做的,每月月尾跟商行结账,向来都没有耽搁过的。只是从上个月我们家商行都由甚么冯大爷举荐的人领受了,再进货就不轻易了。”

这日恰是端五节前后,宝钗叮咛故乡人在前院请铺子里的伴计喝酒吃肉,又听陈义家的代儿子回些琐事,不过是丝绸代价上涨、店中存货眼看脱销等事。宝钗听了就问道:“我们家绸缎庄里的货,向来是由商行从江南调剂的,现在仍向他们进货就是了。只是有一样,叫他们仍然按平价开了票据去,虽都是我们家的本钱,却也分个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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